第(2/3)页 马车入了正华门,从那黑幽幽的城门洞之下走出,燕迟背脊一挺,活生生将自己变回了太子,他冷着脸,肃着眉目,任是谁看到他,都觉得他高深莫测威势慑人。 有些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变,就好比他的神态,好似一张面具戴在他脸上,因为戴的太久,有朝一日他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面具怎么也摘不下来了,他享着无上的尊荣,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万分悲哀。 “殿下,可是要回东宫?” 燕彻回过神来,“不,去见母后——” 侍从得令,太子车架往坤宁宫去。 到了坤宁宫之前,燕彻一眼就看到了从宫门之中走出来的燕绥,燕绥身边的小太监背着一个布袋,看那形状,里面大抵装着笔墨纸砚的东西,而燕绥迈着小短腿,正面色懵懂而天真的朝外走,一看到他,燕绥明显的瑟缩紧张了一下,然后低头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他们是兄弟,可是如今,除了燕蓁,已经没人喊他太子哥哥了。 他不说话,燕绥就不敢抬头,燕彻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冲动,如果,此时他告诉燕绥,那只金雀儿已经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燕彻心底诡异的生出一抹快意,可很快,他回神似的苦笑起来。 他竟然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他真是着了魔了! “来坤宁宫做什么?” 燕绥缩了缩脖子,“给母后看临的帖子。” 燕绥在念书了,他如今已经有五岁多,听说只能堪堪写几个最简单的字,而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被皇后逼着背长篇经典了。 燕彻“唔”了一声,绕过燕绥进了坤宁宫。 赵淑华没想到燕彻这时候要来,笑道,“不是说你出宫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燕彻尽量敛下一切情绪,先看了一眼其他人,赵淑华会意,扬了扬下颌,侍婢门鱼贯退了出去,“怎么?有事要说?” 燕彻道,“母后,当初您为何要杀了宋希闻?” 赵淑华唇角笑意微散,“今日,是去见秦述,还是去见郑白石?” “秦述。”燕彻从善如流的作答,只要是他的母后问,他极少有不开口的时候。 赵淑华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若是郑白石,他不敢问的,这就是世家勋贵的不好之处,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们生出更多的念头。” 一转眸,赵淑华语声悠长的道,“宋希闻啊,不识抬举就杀了。” “母后——” 他的母后,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不识抬举就杀了这种话,明显不是他母后的风格。 赵淑华看着燕彻,“彻儿,这个缘故重要吗?晋王出事,这个人是唯一的人证,当然是他死了比他活着对我们有利,唯一的遗憾是,我用了朱于成这个人。” 燕彻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他的母后习惯了掌控一切,更习惯将一切阴暗都隐匿在他面前,而很显然,这不是他在等的答案,“母后,王翰虽然跑了,但是成王或许会找到其他的事,万喜的事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赵淑华看着燕彻,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数,只要王翰没被抓住,那这些都很简单。” 燕彻看着赵淑华的脸,心知她不会将去岁的细节告诉他了,只得闭了嘴。 赵淑华打量了他片刻,到底有些心软,“去看你妹妹了吗?” 燕彻抬起头来,片刻后点了头,“前日去看过。” 赵淑华叹了口气,“多去看看她吧。” 燕彻欲言又止,“母后,其实……” 赵淑华手一抬,“彻儿,不要心软,你这个位置,心软是大忌,等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等天下在你手中,你可以有一丝丝的不忍,那将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是现在,你不能退却,我会安排最好的给你妹妹,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有她的命数。” 燕彻艰涩的吞咽了一下,“是……儿臣明白了。” 顿了顿,燕彻继续道,“这件事,父皇那边不是特别满意……” “相信我,你父皇不会特别追究这些事。”顿了顿,赵淑华继续道,“成王要闹,就让他闹吧,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还在储君之位,他便翻不起浪来,他若真是狠角色,大可起兵谋反,到了那一日,我高看他三分。” 燕彻瞪了瞪眸子,不知为何,近日他的母后说话越来越耸人听闻,什么如果他坐上那个位子,起兵谋反……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他想象不出父皇会是什么脸色。 “母后慎言,即便是在坤宁宫中也并不安全。” 赵淑华笑笑,毫不在意,“整个皇宫,若是我在这自己宫中都没办法自在说话,那这些年,我只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燕彻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淑华,赵淑华挑眉,“还有什么疑问?” 燕彻便抿着唇角道,“母后……去岁沈毅最后为何会牵扯到晋王的案子里?当时他虽然和朝中主流的意见不同,可还不至于就是包庇徇私……” 赵淑华眯眸,似乎觉得今日的燕彻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她没问出来,只是道,“沈毅……或许只是个意外。” 赵淑华言语不详,燕彻干脆道,“母后觉得,李牧云这个人可能用?” 赵淑华眸色微沉,显然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近日和你示好了?” “他这些日子和郑白石走的很近。” 赵淑华站起身来,目光阴沉沉的好似有冰封,“我不看好他。” 燕彻挑眉,“为何?” 这么一问,赵淑华就知道燕彻心底已经有想法了,可她却警告的看着燕彻,“这个人看不出志向和目的,可是行事却不计后果,我不建议你用他。” 燕彻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知道了。” 燕彻素来听话,赵淑华点了点头,“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妹妹吧。” 燕彻知道自己该告退了,等出了坤宁宫,心底一动,往景宁宫去,八月末了,而燕蓁十月就要离开大周,他心底是真的不舍。 景宁宫安安静静的,好似冷宫一般,燕彻走到了中庭才有人看到行礼,摆了摆手,燕彻语气有些不善的问,“公主呢?” 侍奴忙道,“公主在后院——” 燕彻便大步往后院去,刚进了第二道月洞门,燕彻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燕蓁。 深秋的天气早就凉透了,燕蓁坐在秋千上,脑袋微微仰着,一晃一晃的望着天穹,她四周的樱花树全都凋败,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燕彻心底一痛,他忽然觉得燕蓁也被那枯败的气息沾染了满身,可她才十五岁啊…… “蓁儿——” 燕彻唤了一声,燕蓁反应很慢,片刻才缓缓的将目光落下来,看到燕彻,她唇角扯了扯,眼底一层稀薄的光,连笑意也无,“太子哥哥。” 少女的语声有些嘶哑,人也恹恹的,燕彻心底有些发堵,想到赵淑华的叮嘱,又知道该去怪谁,于是走到燕蓁身后,轻轻将秋千荡了起来。 “小时候哥哥就是这样帮我推秋千,其他人害怕我荡的太高摔着,只有哥哥敢让我高高的飞起来……” 燕蓁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声音悠远而轻渺。 燕彻笑了下,“现在我也能。” 说着手上便用了劲儿,秋千果然回荡的幅度更大。 可他到底没让她飞起来,现在的燕蓁一旦飞起来,便是他都留不住了。 “哥哥,皇嫂呢?” 燕蓁忽然问,燕彻闻言眉峰都没动一下,“自然在东宫的。” 燕蓁回头看了燕彻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原来哥哥也一样。” 燕蓁没说什么不一样,燕彻心底却忽然发堵的厉害,片刻他摸了摸燕蓁发顶,“你怎么不去东宫玩?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其实我们都很好,外面的百姓才叫苦。” 燕蓁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弯,“哥哥以后,一定能做好皇帝。” 燕彻心底发酸,燕蓁往旁边让了让,让燕彻陪着自己坐了下来,这一坐,燕彻便又想到了侯府的事,他们的母后那般强大,可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子却软弱多了一些。 这放在皇室,实在是致命的。 …… …… 怡亲王府,秦莞解下了燕泽眼上的药巾。 “殿下,睁开眼睛来——” 燕泽躺在矮榻之上,闻言将眼睛睁了开。 他生的一双十分清亮好看的凤眸,晃眼看过去,仿佛三月暖阳的明光,然而秦莞看了半晌,燕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眼瞳定定的落在眼珠正中,一动不动。 秦莞叹了口气,用手在燕泽眼前挥了挥,燕泽眨了一下眼睛,瞳孔却还是不动。 一旁孙慕卿皱眉道,“有点奇怪,感觉到了瓶颈了。”说着看向秦莞,“如今只能依靠郡主的施针之术了,汤药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燕泽的脉搏气血都无异,唯一有可能还有问题的便是经络,可惜眼周的经脉无数,且脆弱,这一点她们没法子验证,秦莞点头,“正好我改了针法套路,今日给殿下试试。” 燕泽仍然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的飘散在空中。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