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沙勿略-《明朝当官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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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父,”陈惇就问他:“你拿到了哲学博士的学位,在任何一所教堂或者神学院里,你都会受人仰慕,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为什么能够抛下一切,远洋万里,来到陌生的地方传教呢,二十年的时间里辗转流离,你忧患的日子多,安逸的日子少,是什么让你精神百倍,处逆境犹如顺境,视苦难为福音呢?”

    “因为我一直有强烈的信仰,”沙勿略道:“我觉得我有责任去传播主的福音,我的一生选择了这条路,只有矢志不渝地前行下去。”

    “你的主曾降下神迹给你吗?”陈惇问道:“要不然你为何能如此坚定不移?”

    “主不曾降下神迹,”沙勿略道:“我曾在无数次的逆境中,恳求他给我一些指引,但并没有……在痛苦中我自然也动摇过,当我没吃没喝的时候,当我被人讽刺嘲笑,被驱赶,被污蔑的时候,但我已经在路上了,我没有想过回头。这是我终身的事业,除非我死在了传教的路上,否则我永远背负使命,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艰难前行。”

    “值得敬佩,”陈惇道:“我们东方有一个鉴真和尚,他也立下了去东瀛传教的誓言,但船只或倾覆,或粮匮,或失向,历十二载,五渡未成,最后终于抵达了日本——我们小时候读书,爹妈有时候会拿他来鼓励我们,说‘如果你肯像鉴真那样矢志不渝,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但你知道吗,唐朝到现在一千年的时间,一千年,使我们把这个故事看做了传说,我很难相信真的有这样一生精诚只专注一件事的人。”

    “一生只专注一件事情其实不难,”沙勿略道:“如果有一天,你有那种强烈的、永不止息的欲望,你无法遏制这种感觉,只要一想道它,你就能浑身沸腾,刹那驱赶走所有的疲惫,燃烧你所有的精神,你觉得自己没有一处是不能奉献的——你就知道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惇,沙勿略问道:“你有信仰吗?”

    “在宗教上我没有信仰,”陈惇想了想道:“在生活上我有。”

    “那你的这个信仰,”沙勿略反问他:“是否能够让你忍受一切艰难痛苦,而达到你所选定的目标?”

    “我并没有做好为之粉身碎骨的打算,”陈惇实话实说:“但我很受感染。我渐渐确定这的确是我要做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要做多久,是否持续一生……我更害怕我做的事情在我死后,被诋毁,被推翻,被钉上不能翻身的钉子,我害怕我的事业像浪花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在潮头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主说,凡寻找的必能找到,凡走下,必能留下痕迹。”沙勿略道:“我在印度的学校被狂热的印度教徒推翻了,但我的学生们背负着我的信仰,他们会走的更远。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奉献所有就能完成的,它是所有人走在一起的去点燃的星火。你们中国有一句话不是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吗?如果你的信仰能影响更多的人,他们再去影响越来越多的人,你的信仰,不就有了意义吗?如果你能为后人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你的所做便会被铭记,不会什么都没有留下。”

    陈惇被触动了,他微笑道:“不愧是神职人员,你很善于说服人,我相信你在中土的传教,一定是有成效的。当然我也要提醒你——”

    看着欢喜的沙勿略,陈惇道:“东方世界是和西方完全不同的信仰体系,你要传播你的信仰,其实很难。有句话怎么说的,想喝水时,仿佛能喝下整个海洋似的,这是信仰;等到真的喝起来,一共也只能喝两杯罢了——这是科学。东方人是比较宽容的,但如果你强制他们改变已经建立的核心意识,那就有可能遭到抵触。”

    陈惇记得不知道是明朝还是清朝的传教士,啥都不懂,一来就强迫中国百姓不许祭祖,不许祭孔,在宗教看来这是禁止崇拜偶像和信仰多神的异端,但实际这是在反对中国传承千年的礼俗,他们对中国国情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不过沙勿略似乎是个明白人,他对中国文化的解读还算是通透的,他一进入广东,就主动要求换上了大明的衣服,当然他头发太短,带不上冠,陈惇给他找了个软脚幞头也就是包头巾带上了,他自己还蛮喜欢的,有一天神秘兮兮地告诉陈惇说他发现这种帽子似乎有治疗偏头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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