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春生万物……这是《清风》中的一句话。”李命说。 陈缥缈当然知道这是《清风》中的一句话,只是不明白为何长山先生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李命没有解释。其他人也没有去问。第五鸢尾却忽然抬头说:“可这场雪什么时候才能化?看样子,许久都不会停下来,我们等不到春了吗?” 第五伏安皱眉说,“鸢尾,不要乱说话!” 李命抬手示意无碍,他看着第五鸢尾,温声说:“春就在那里,不论如何都会到来。” “可我们,该如何等到春的到来?长山先生。”第五鸢尾掩抑着自己的悲伤,轻声问。第五立人的逝世让她很是难过,因为就在那前一刻,她还在同她对坐共食,还受了她的嘱托。现在看来,她觉得那是自家老祖的最后嘱托。 李命看着她说,“大雪要掩盖神秀湖,要先将我掩盖。慷慨激昂的话不适合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但我经历了九次大潮,这次是第十次。儒家讲究数九为极,十为整,凑个整吧,这次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让它圆满。” 陈缥缈上前拱手,“长山先生躬身万载,得命所安。” “长山先生躬身万载,得命所安。” “长山先生……” 沧桑、沙哑、沉闷的一声又一声响起在玄定场。他们都是几千岁的人,老的老,陈的陈,讲话的确也是那般,老气沉沉,如同李命说的那般,讲不来慷慨激昂的话,自然不得气势磅礴。但,那一句句话里,却充斥着无比让人心安的力量,即便再有气无力,也重如万顷山,字字落定,压在这玄定场。 唯独第五鸢尾没有说话,她死命地咬着牙,似乎很不甘心。 李命很理解她,无非是在想,自家老祖也本应该在这场合说出那句话的,但现在却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没有人去怪罪她。活了几千岁了,都是经历过数不清的事的人,没有谁不能体会到第五鸢尾的处境。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谁去安慰她,他们都知道,懂事明理的她不需要人安慰,只需要让时间排解悲伤的情绪。 高雅开口说:“长山先生,还不唤醒莫长安吗?如今少了第五立人,再少他的话,怕是很艰难。” 李命摇头,“莫长安在关键时候。而且,偌大一座天下,也不止我们几个希望这趟大潮好好的。” “可那终究是外人。” “对于大潮来说,我们都是外人。” “若是失败了……” “我没有考虑失败的情况。”李命定定地说。 这乍一听,似乎很不负责。但其余众人听了后,只是沉沉吸气,然后长言,“我等,伴长山先生左右。” …… 庾合是收到窦问璇的召唤后,才离开的。如他所言,百家城的封城并没有封住他,毕竟也是大玄王朝的三皇子。 进了百家城,没有多关注其他,直接到了窦问璇所在之地。 进了住处后,正欲呼叫窦问璇,却感觉这里有一股很熟悉且具压迫感的气息。朝那正房里看去,只见窦问璇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其他。登时,他知道,有其他人。 会是谁呢? 庾合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门的一侧挡住了房间里的情况。他知道,那人就在里面,因为越是靠近,便越是感觉气息的浓郁。 一步,迈入房间里,赫然看去。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那里,身披麻衣,闭着眼,没有声息,如同死去。 庾合看见他的刹那,心里猛然一紧,如同被抽干了血。 “三皇子,请进。”窦问璇呼道。 庾合闭了闭眼,睁开后,大步向前,双手抱参,行礼,“天官大人!” 天官睁眼,昏黄暮沉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光彩,“你可以叫我黄爷爷。” 庾合未收礼,头低得更低,“那是庾合年少无知,不知天官大人身份。” 天官笑了笑,“我想,那个时候,即便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依旧会叫我黄爷爷,而不是天官大人。” “所以那是年少无知。”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追忆过往,天官大人也不例外。他眉目虚沉,“还记得那时候,我守着皇陵,你隔三差五地便来这里找我讲埋在陵里的人的趣事。如今大了,反而生分了。” “自古以来,天官大人守着大玄皇室,是我们当之无愧的护道人。幼时不谙世事,不知尊敬,现在既已知晓,不可不尊敬。”庾合说。 天官幽幽地说:“我还是喜欢不知尊敬的你。” 庾合没有当真,毕竟眼前的是大玄建朝便存在着的人,如果不是大玄上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定然要比皇帝有威望得多。即便是他庾合,也是他的父皇亲口告诉,才知道的。如今,他想的是,既然天官大人都来了,那大玄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于外。 “多谢天官大人抬爱。” 天官叹了口气,摇头说:“年纪上去了,说的话总是没人信。”他闭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 庾合问:“天官大人来此,可是为神秀湖大潮而来?” “自然。” 庾合顿了一下,又问:“为大人自己,还是?” “为你。” “为我?” “为你。” 庾合笑道:“天官大人说笑了,我区区一个皇子,不值当。” 天官神情不变,“我也只是区区一个守墓人,是大玄的子民。” “大人过谦了,你是皇室的护道人,我们皆有恩于你。” “恩?这个恩,有什么用?” 庾合不知如何回答,说实在的,他并不知道大玄王朝能给天官大人什么。“晚辈不知。” “我为大玄人,当为大玄尽心尽力。所以,这次我来了。” “可为我而来,这未免……” “未免太过牵强?” 庾合点头。 天官说:“为你而来,也是为大玄而来。” 庾合笑道:“我怎么能代表大玄。” 天官并未回话,只是看着他。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官,见他未有神情变化,又看了看旁边的窦问璇,她也未有神情变化。 见两人这般,庾合便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低下头,“晚辈惶恐不能。” “人都是惶恐的,能也是不能变来的。”天官说。 “晚辈不明白,为何选我?是父皇选了我,还是天官大人选了我。” “是大玄选了你。” “大玄?” “对,大玄。” “我不明白。” “会明白的。” “可我不明白,不能心安。” “局势走得太快,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希望你能承受。” “可,你们没有——”说着,他停了下来。他想问,你们没有问我愿不愿意。 “没有什么?” 庾合摇头,“我说错了。”周若生的事情告诉他,有些事情并不能得偿所愿,如周若生的心意、身份,都在对他说,世间事,大都并非如意。 他抬起头,赫然说:“我们是贪婪的难民。” 窦问璇听此愣了一下,她虽不知意,但知道那不是好话,不由得有些急。 天官却并未在意,“我们要活下去,要摆脱难民的身份,要将‘大玄’前面的‘大’字去掉。” “未必如意。”庾合说。这种阵前自降士气的话说来本就不好听,何况是在天官面前。窦问璇生怕天官大人生气、恼怒,但是当她看向天官大人时,却发现其神情并未变化。这时,她才知,天官大人对庾合真的很是包容。 “若是如意,我便不会来。”天官说。他自是从庾合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并不像参与这件事,更不想成为被“大玄”选中的人。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庾合是一个怎样的人,不然的也说不出“我喜爱不知尊重的那个你”这样的话来。同时,他也知道,“大玄”选中了他庾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庾合听此,深深地吸了口气,“夺母气,于我们何处?” “在大势中争一片山河。” “晚辈知悉。” …… 禁卫军占据控制着百家城每一条街道,没有人敢搅事,当然了,现在这个时候,看那天上的北参祭坛比搅事重要得多。他们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那北参祭坛、大潮以及当前形势大肆议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一个声音格外的扎耳且突兀: “算命嘞!算不准不要钱!” 年轻且颇有些邋遢的道士撕开了嗓子吼,边吼还便招摇那不知画着哪一道派标志的黄布旗。他摆这个摇摇晃晃的小桌子,一张八卦图铺在上面,也不避风雪。他在大雪中拼命招展的样子,滑稽得很。这个当儿,可没有人去理会他,把他当了疯子,傻子,蠢货。 却有一对人,急匆匆地走过去,为首者一把将那挥舞着的黄布旗止住,质问:“宁江湖,你在干什么!” 年轻道士宁江湖看见来人,喜笑颜开,一把把八卦图和小凳子上的雪掀开,“红绡啊,快坐快坐,你可是稀客啊。” 曲红绡没有理会他,凝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宁江湖挑眉,“算命啊!”说着,他摇了摇旗。 “宁江湖,我尊你是师叔,不愿与你动干戈。你不是被陈师祖禁足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嘿嘿,师叔我本事大啊。上天不能,我遁地,遁地不能我转世。” 曲红绡拳头握紧,然后又无奈叹气松掉,“你快走吧,陈师祖也在神秀湖。算了,我都知道你在这儿,师祖肯定早就知道了。” 宁江湖挤眉弄眼道:“你放心,他现在不会抓我的。” “我是希望你快点回驼铃山,不要在外面骗人了,每次都要驼铃山给你清理后事。” “骗人?”宁江湖急得蹦起来,站不住脚,“道士的事情,怎么能是骗人!” “你还算个道士?”曲红绡挑眉。 “我怎么就不算道士了?”说着,宁江湖将注意转移到曲红绡身后的温早见,忽然弓着腰,笑哈哈地说:“这位女施主,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温早见愣了一下。曲红绡伸手,连忙将她护在身后,“不需要。师叔。你那套还是去骗别人。” “怎么能是骗呢,这位女施主,我肯定算得准!”他挤了挤眼,对温早见说:“算姻缘算吗?” 温早见问:“这也能算?” 宁江湖拍拍胸膛,“当然了,我可被人称作小月老啊!” 曲红绡转身对温早见小声说:“他在驼铃山给一对道侣算,说他们可以白头偕老,结果次日,两人修炼时,就走火入魔,生机反噬,一夜白头。” 温早见惊讶地张了张嘴,小声问:“真的?” 曲红绡认真点头,“你可得小心,不要让他随便算。” 宁江湖憋了口气,“的确是白头偕老啊,不是挺准的吗!” 实在说,若是曲红绡不说那个事,温早见还不怎么好奇,这一说了,反而好奇。她小声问曲红绡:“要不,算算?” 曲红绡皱眉,“都这样了,你还算?”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