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夜宴【上】-《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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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她在楚阔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先前的气是如何消失的,正如同没人知道为何她现在又会生气一样。

    女人的脾气通常都是没有来由,要比这世上最莫名其妙的事情还要莫名其妙。

    但在短短的时间里,接连生气两次,这让女伙计却是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让她感觉到一种不可言状的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离以前越来越远。

    身为定西王府的死士,本来就是一群无依无靠的人。入了王府之后,便把这里当做家,把定西王霍望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了守护这个“家”,为了守护生命中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像女伙计这样的人才甘愿去为此付出一切。

    当时的她除了狂热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甚至连狂热的方向,都是随着定西王霍望的意志而改变。

    王府中的死士并不知她一人,即便她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还是拥有很多伙伴,这是一个群体。单独一个人需要思考自己的行为,甚至对于下一顿饭吃什么,要不要喝酒,都得提前谋划。但群体却不用,无论是这样私密的心绪,还是道义上的倾向,他们都不用为此承担任何压力。

    只要身边的人这样做,那边跟着照旧便好,没有人会去多想一句为什么。当然这也是定西王霍望最想得到的效果,他希望自己豢养的死士们,没有思考的能力,但却有无与伦比的行动力。对于自己的命令忠贞无二的执行,无论是对善意的落井下石,还是对恶意的锦上添花。

    以前的女伙计身处这个群体之中,也是如此行事。不过随着离开的时间越长,她却越觉得孤独……仿佛整个人间都与她格格不入。要是楚阔能和她多说几句话,这种感觉或许还不至于这么强烈,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流浪者。

    不在群体之中,身边没有互相感染的狂热,一切事情都得她自己思量时,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将这种本该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荒废了许久,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安排自己的任何,更别说是给旁人建议了……

    曾经的她相信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相信一切不合逻辑的事情,甚至因为定西王霍望的一句话也相信一切不存在的事情,但唯独不相信显示生活中,一个真正的人所要面对的日常。

    这家客栈一共就住了他们两人。

    现在都是满身愁绪,似是能将这楼板都压塌……

    楚阔不断的用手指修改着桌上他先前写的两个字,首先他让那个“三”的比划变得平顺了很多,而后又用衣袖将其擦掉了些许,让它看着有了几分灵秀的感觉。待这个“三”字满意后,他便又用想通的方式想要将“二”进行一番修整。可是无论怎么改,却是都无法满意,情急之下,干脆用衣袖将其彻底擦去。

    看着桌面上少了一个字,多了一团黑,楚阔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

    随即他提着剑,拿着灯,走到了女伙计的房中。

    “我饿了,能陪我去吃饭吗?”

    楚阔问道。

    “你想吃什么?”

    女伙计问道。

    她有些窃喜,一个男人用了陪而不是一起,那便是另一个意思了。

    “那得看看二部公准备了什么。”

    楚阔说道。

    言毕却是和女伙计四目相对,同时笑了起来。

    女伙计将桌上的灯盏朝旁边移开了些许,接着又从楚阔手中抽出了他的剑放在一旁,然后突然一把将其抱住,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楚阔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挣扎的同时身体却不听从他的想法。

    “别动!”

    女伙计说道。

    这一下楚阔更加不敢活动身体,只能高扬着头,挺直了背,双拳紧握,像一尊泥塑般坐在那里。

    女伙计自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耳边传来楚阔越发急促的心跳。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闭上了眼睛。

    楚阔的胸膛坚实饱满,绸缎的衣衫贴在女伙计的脸颊上滑溜溜的,她很像在心里将这种感觉描述一番,但却又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字眼,亦或是没有什么词汇可以配得上这种美好。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女伙计才缓缓放开了手。身子后倾,脸颊离开了楚阔的胸膛。

    她伸手替楚阔整理了一番被自己弄的有些褶皱的衣襟,接着又把剑放在他的腿上,轻轻地说了:

    “我们该走了,不然去晚了没有好肉也没有好酒。”

    楚阔这才回过神来,握住自己的剑,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女伙计在他身后看到他走路的姿势仍旧有些僵硬,双臂笔直的垂在身侧,两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根本不会弯折。就这般如同个提线木偶,一步一顿的走到了楼下。

    刚到大厅,那位掌柜的便出来十分恭敬地打招呼。毕竟是三部公思枫的朋友,他得罪不起,也不敢怠慢。何况从最开始的交谈中就知道这位掌柜的对三部公思枫极为尊崇,觉得正是他的愿意,才能让吞月城中的人们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女伙计与其寒暄了几句,而后问了问二部公的住处。掌柜的走到门口,朝着长街的尽头一指,说吞月部中三位部公的营帐都在那里。

    女伙计道谢后,便和楚阔一同出了客栈,但却并没有朝着掌柜所指的方向走去,因为二部公决计不会在自己的营帐中大办宴席。要么是包下了城中一处酒肆,要么就是和思枫一样,有座自己的私宅。

    “思枫可有告诉你今晚宴席是在哪里?”

    女伙计问道。

    楚阔摇了摇头。

    思枫没有说,他却是也没有问。

    毕竟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好是否答应思枫的请求,要是问多了,反而会让思枫有些别的思虑。没有决定的事情,楚阔向来不会多说。这本是个极好的习惯,但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困扰。

    吞月城虽然不大,但他们俩根本不熟悉城中的道路。要是就这么跟个没头苍蝇一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找下去,非得找到天光大亮不可……那是宴席也早就散了。

    当下也只得朝着有灯火处走,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此事。

    忽然迎面走来一人,手持火把,对着思枫和楚阔不断的挥手。

    走进一看,才发现正是那家酒肆的店小二。

    他也是“投庭”之人,今晚二部公宴请吞月城所有的“投庭”之人以及往来商队,当然也有他一份。

    “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店小二问道。

    “你要去哪里?”

    楚阔反问道。

    “去吃大席面儿!”

    店小二十分得意的说道。

    “可是去二部公那里?”

    楚阔接着问道。

    “正是!莫非二位也想去凑凑热闹?”

    店小二问道。

    “正有此意!”

    楚阔说道。

    “二部公今晚宴请吞月城中所有的“投庭”之人,你俩虽然不算在内,不过既然已经找过了秦梓威大人帮忙,想必也不会被为难!”

    店小二思量了一番后号说道。

    “那咱么正好同路!”

    楚阔说道。

    店小二高兴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楚阔和女伙计定然不是一般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就不是旁人可以学得来的。尤其是女伙计的那一双眼睛,店小二敢对天发誓他在吞月城中的酒肆里待了这么久,却是都没有见过有哪个女人的眼睛却是要比女伙计的更加漂亮。

    能得到秦梓威的关照,作为“投庭    ”之人已经算是可以在吞月城中横着走了,店小二更在意的是这两外来人竟然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能得到秦梓威照拂,由此着实可见他们的本事。

    楚阔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女伙计,迷路的问题就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女伙计的身上时,楚阔忽然又想起了先前两人在客栈房间中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又变得尴尬起来……只得转过头去,老老实实的跟着店小二朝前走。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这里想必就是二部公的私宅。门口人声鼎沸,负责接待正在挨个等级身份。有些商队还准备了贵重的礼物,大包小包的提着就要往里进,但却无一例外的都被拦在了门外,说是二部公有令,人可以进来,但礼却不行。

    这显然有些出乎楚阔的意料,没想到这位二部公竟然还是个如此廉洁的人。草原王庭中的这些部公,可以算是最为顶尖贵族,向来都是以奢靡享受著称。

    “真会装样子……”

    店小二嘟哝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仍旧是逃不过楚阔的耳朵。

    “小二哥为何说这是装样子?”

    楚阔问道。

    眼看自己随便说的话被旁人听到,店小二却是讪讪的笑了笑。他可没有胆量站在二部公门口说他的坏话,并且还把这话说过告诉旁人。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楚阔和女伙计并不是这吞月城中的人,说说却也无妨,不然自己心里也憋得难受,很不痛快。

    “这二部公是当年老部公的部下。老部公就是如今三部公思枫的亲爹,这点你们知道吧?”

    店小二问道。

    楚阔和女伙计点了点头。

    “老不公战死后,由草原王庭之主,狼王明耀亲自册封他为二部公。但也不知为什么,这人总是与三部公和大部公过不去……而且根本不已吞月部的利益为重,反倒是经常不在城中。”

    店小二接着说道。

    “身为二部公,经常不再吞月城,那是去了哪里?”

    楚阔问道。

    “去了草原王庭的王帐……有人说他和狼王明耀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把大部公和二部公放在眼里。”

    店小二朝后退了几步,寻了处僻静,压低声音说道。

    “狼王明耀是草原共主,单凭这一点就职责二部公好像有失公允……”

    楚阔说道。

    “你看他这副清高的模样,实际上就是装给别人看的!正门说什么不收礼,只进人,但这些送礼的一听便心知肚明,一会儿就到后墙根儿下,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去。”

    店小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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