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坛龙虎斗【二】-《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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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觉得好喝!找不到什么别的词来形容了。”
李韵秀美微蹙,沉吟道。
“哈哈哈!越是这样的大白话,越是真诚恳切!来,再喝一杯,我亲自给你斟茶!”
徐斯伯说道。
拿起茶壶,亲自走到李韵身边,给她的茶杯再度添满。
李韵一看就是个年轻晚辈,即使不比资历也不该这样殷勤。
就连她自己却是也没有想到,这位通今阁的阁主竟然会自降身份,给自己倒茶。
她来中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文坛龙虎斗,而是为了铲除李怀蕾。自己这位妹妹,知道的事情太多,也太聪明。聪明的人又知道很多事情,总是活不长。
不论是武修,读书人,还是寻常百姓都一样。
知道的太多,便会对这人间失去希望,太过于聪明,把一切都看的透彻,就会变得颓唐。
两者相加之后,便成了郁郁寡欢,得过且过。
这种心态的人通常都会喝下很多酒。
酒喝多了对身体当然不好,所以无论是心情还是习惯,都会折损寿命。
即使心态顺畅了,还会有被知道秘密的人想尽办法想要灭口,那时自己的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要活恐怕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祸从口出,病从耳入,少听多看,不要将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才是保命的重点。
李韵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清楚徐斯伯这番举止是和用意,但对于在内陆以及中都城里无依无靠,如浮萍般的东海云台来说,能与通今阁结下善缘无疑是极好的。
就算他不怀好意,可这表面的好意就足以抵消了许多。
她看到徐斯伯已经拿着茶壶朝自己走来,便早早起身,双手捧着茶杯,十分恭敬的等待。
不得不说,李韵将自己的神态拿捏得极好。没有太过于诚惶诚恐,过分露怯,也没有放肆招摇。
沉稳能人看起来可靠,而她觉得对面的人该是愿意看到这样的她的。
徐斯伯还未至她身前,见到李韵这般姿势,心中也是欣喜。觉得着实不枉费自己特意前来倒一杯茶。
小小一杯茶,却是这大厅中四方势力的博弈浓缩。
东海云台是擎中王刘景浩这次特意请来观礼的贵宾,徐斯伯要是能和李韵结交,保持良好关系,在文坛龙虎斗之中便可以对博古楼有些压制。
一杯茶却是将双方的势力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只要喝下,就再无分开的可能。
这时候的茶已经不是润喉之用了,更是千言万语的替代,和彼此心领神会的相通。
狄纬泰看在眼里,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他身后的鹿明明,更是传音说道:
“这老小子也不嫌丢人!一把年纪,胡子要留起来确实都比那小姑娘头发长,竟然好特意过去讨好!”
“徐阁主精力充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狄纬泰淡淡的回应道。
鹿明明一听,将头测过,捂着嘴笑了起来,连带着肩膀都剧烈抖动。
才子风流这倒不假,但徐斯伯这位通今阁阁主,在三个月前却是又娶了一房小妾。
谁也没算过他到底有多少女人,要是将年轻时候的荒唐债加起来,恐怕不比那安东王潘宇欢差多少。
通今阁中无人敢议论,可是在博古楼里,竟是有读书人专门为此赋诗一句。
“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说的正是徐斯伯这般而无尊的行为。仅仅冲着这一点,狄纬泰心里便觉得自己比他有底气的多!
“多谢徐楼主,晚辈愧不敢当!”
李韵说道。
随即将茶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当年通今阁中有为先贤,写过《师说》一篇……”
“徐楼主说的可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李韵接过话头说道。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三人行,达者为师,所以不论什么前辈晚辈,虚长几岁没什么了不起。”
徐斯伯竟是在大厅中与李韵侃侃而谈起来,说完还将目光转向了狄纬泰。
“徐阁主说的极为有理,这位小友虽然年纪尚轻,但言语中肯。咱们这些老家伙出口的话已经很难这么直白。冲着这一点,的确是达者为师!”
狄纬泰说道,还对着李韵微微颔首。
徐斯伯听罢后点了点头,右手虚引,十分君子的让李韵先落座,而后自己才回到最前方。
“这位姑娘想必二位还不是很熟悉把?”
擎中王刘景浩说道。
他本来准备在一会儿的晚宴上说的,可看眼下这情形,自己作为东道主,却是不能再拖延。
“东海云台是在下此次特别邀请,前来观礼的贵宾。她正是东海云台的台伴,李秋巧。”
擎中王刘景浩说道。
李韵只是她在内陆王域里行走时的化名。
擎中王刘景浩即便知悉往事,也不会公然说出,否则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来是从东海云台远道而来,那这东道主可就不止擎中王阁下他一位了,在座的却是都得尽一尽地主之谊才行!”
徐斯伯说道。
“此番晚辈代表东海云台受到擎中王阁下邀请,前来观礼,不生荣幸!又能见到各位前辈,更是惶恐之至。”
李韵重新站起身来说道。
“李台伴不必客气,酒宴已经准备好,还请各位移架。”
擎中王刘景浩说道。
就在这时,身边的侍卫忽然递给他一张纸条,擎中王刘景浩看完后,让王府中人先去相陪,自己随后就到。
匆匆起身,绕道屏风后,又向前数十步,推开一间小厅的门。凌夫人背对门口站立着,听到响动也未转过身来。
“有什么急事?”
擎中王刘景浩问道。
“难道不是你有什么想对我说?”
凌夫人转过身说道。
她手里端着个茶杯,双唇抿着杯沿,说话时贝齿轻咬,因此有些模糊。
嘴角上还挂着一颗淡黄色的茶汤凝成的珠,舌头在嘴里来回搅动,将刚刚喝进的茶叶从里面推出来。
但却有两三片不听话的,紧紧贴在上颚,无论舌头如何用力,却是都无法将其剐蹭下来。
最终,凌夫人还是重新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将其吐在杯中,连带着贴在上颚的茶叶一并冲刷出来。
凌夫人将茶杯用劲气托着,稳稳落在旁边的小几上,继而走上前去,和擎中王刘景浩脸对脸,朝他胸口一拳打出。
擎中王刘景浩不闪不避,挨了个结实,朝后踉跄了几步,脸上全是不解。
心里却比胸口更痛几分,那一拳头对他来说没有影响,若是别人再来十拳他连眼都不会眨,可眼前的人却是她,这让他不知所措,又十分慌乱。
自己难道做错了什么,惹了她不开心?
凌锦的性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淡然而高傲的,从不会如此的急促和露怯,可见她是真的生了气。
“你这个混蛋,当初怎么劝你都劝不听。邀请东海云台前来观礼,就是引狼入室!没看到狄纬泰和徐斯伯那两个老东西都是怎么巴结的?”
凌夫人厉声说道,神色十分难看。
擎中王刘景浩听后朝着朝着厅外的侍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行退下。 自己与凌夫人之间,需要点空间。
凌夫人除了是诏狱十八典狱总提调之外,还是整个擎中王府的大总管。在五王共治的世道还未完全成型的时候,整个王府里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事情都在她一人的肩上。
刘景浩是个甩手掌柜,遇到许多的难处,都是她自己处理。
那会儿凌夫人还不是夫人,只是个很坚强的姑娘。
这些难处都没有让她有抱怨和放弃的想法。
但不知怎的,也许是在诏狱中每晚都听擎中王刘景浩给他说些天下间乱七八糟的琐事,亦或是她自己对刘景浩纠结且复杂的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瞬间释放了。
此刻的凌夫人再也不需要什么云淡风轻的气质来衬托她总提调的威严,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向自己最亲近的人任意耍小脾气的女孩子。
还不等擎中王刘景浩说话,凌夫人竟是浅浅的抽噎了起来。
那些情绪,已经被她埋的很深很深,深的自己似乎都很难找到了。可当它们全都被发掘了出来时,就会莫名的难过。这眼泪,说不清是思念,是担心,还是委屈。
人的一生总是这样,不管你再如何强大,如何威风。你会有最脆弱的一面。只是有些人等到了自己可以展示脆弱的那个人,有些人却终其一生只能自己将伤口抚平。
更多的人把时间和精力都给了他们不应该关注的事情,把自己所有的关心和温暖都给了不应该得到的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
心弦在不经意间就被拨动了,但是你却没有找到那个真正拨动你心弦的人。
就像在正午十分,除了你的影子,很难找到一点黑暗一样。
越是热闹的人,心底里越是冰凉孤独,都是掩饰罢了。
没有摘取面具,证明自己还在权衡,还在选择。
害怕这种义无反顾之后,对面的人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矛盾也就因此产生,积累了很多年……
擎中王刘景浩也是第一次见到凌夫人这般模样,他们相识的年岁极长,年幼时一同进入书塾摇头晃脑,就坐在前后相邻。
少女时的凌夫人很爱梳头,将一头秀美的长发总是梳的一丝不苟,还和亲近的密友一起谈论心仪的少年。
最后又和刘景浩一道推翻了皇朝,建立了擎中王府,将天下划分为五王共治。在外人眼里,凌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她心里呢,这些身份名利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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