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坛龙虎斗【二十一】-《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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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顾左言他,显得驴唇不对马嘴。

    狄纬泰同他说道的问题,竟是丝毫没有得到回应,全然避开。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未看到肉时不张口,咬住了野鸡,便也打死不会松口。

    非得吃进肚里,并且嘴上叼了另一只鸡时,才会松口。

    狄纬泰刚才很是突兀的对他来个,这次胜负愿意出让,反而打破了“文坛龙虎斗”这百多年来的传统。

    徐斯伯虽然有狐狸般的狡黠诡诈,但在狐狸之前还有个“老”字。

    “老”便代表着守旧,不愿意更改已经成为规矩的东西。

    先前狄纬泰那番关于返璞归真的话,倒是深入他心。但其中有几分溜须、恭维、吹捧之意,他也拿不住。

    博古楼向来都较为激进。

    狄纬泰甚至还提出过,这是诗词曲赋,甚至可以不守格律,不合平仄,唯意象致胜。

    如此言论本就极为逆反,何况又出自狄纬泰之口,当然在天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由此,便也拉开了博古楼与通今阁数十年不合的序幕。

    其实,狄纬泰这番说法,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并非是作为一种认可的主张。

    那是九族刚刚倾覆,他在五王的帮助下,卸去九族赠与的“一世龙门”这个在他看来极为屈辱的头衔,荣登博古楼楼主。

    天下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最难管的人,便是读书人。

    读书人自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的心思都没有定数,不仅管不了,还有可能被一通说教,变得自己也和他们成了同一类人。

    氏族之中,自有家法家规束缚。

    军队之中,将领士卒,则靠军功换取的赏赐来笼络。

    唯有这读书人,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空守着一身莫名的清高,然后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满意……

    狄纬泰如此大张旗鼓的提出“新诗,新词,新文”这“三新”的概念和说法,刚好迎合了当时西北地界读书人的心声。

    他们被九族压制的太久,整日里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早就不胜其烦。

    若能有新东西,自然他们的地位和重要性就能再提高一层,他们也可借此再在世人面前清高一把,并自得其乐的去追求那些新的,好有借口去痛斥那些旧的。

    狄纬泰此言,犹如暗穴明光,霎时便得到无数拥戴,助其巩固了地位。

    狄纬泰凭借博古楼在西北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大力提倡“三新”,收的弟子,鹿明明、常忆山等,都在他带领下,各树旗帜,使得逐步在西北地界,打到了波澜壮阔的地步。

    常忆山更是在狄纬泰的收益下,编修撰写了《主张》。

    第一便是明道。

    要“文从字顺”,平易近人的。不可追求奇古奥僻,但同时还要开脱这书面用语,不能死板,如此一来便利于表达思想,也更便于为普通人们接受。毕竟这文章不是读书人一家的东西,却是要广为流传、散播,才能有更大的影响。

    第二便是反浮靡。

    五王共治,九族覆灭,西北地界和博古楼都得了长足的恢复和发展,一时间较为安定。

    但身为南方的通今阁,向来是太喜爱富庶之地。那些个老学究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五王共治和皇朝时期有何不同,仍旧醉心于粉饰太平,歌功颂德,吟风弄月之中,以致在五王共治的初期,天下文道死气沉沉,毫无建树,反而让浮艳文风发展的突飞猛进。

    但改朝换代,何其容易?五王共治这般前所未有的方式,却又显得元气不足,西北有草原王庭,疆域未齐整。东出大海,还有云台。漠南的满族部落,也虎视眈眈。

    故而身处边界,深知疾苦的博古楼中人,满怀忧愤,求新求变,在短短时间内,创作了大量反应现实人间的文章,就连徐斯伯看了,都赞叹咋舌不已。

    这次由狄纬泰提出,博古楼为大本营的“三新”之风,虽然最终未能被世人长久接受,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长期统治问道的死板。尤其是对通今阁的地位,冲击极大。

    博古楼本一蹶不振,但经此之后,却是能和通今阁分庭抗礼。

    鹿明明和常忆山等人,于问道一途,继承了先前的优良并大力说的创新发展,从而开创南北双文宗的新局面,自己也跻身于“文道七圣手”之一。

    当然,在这之后,通今阁也有过不少次反击。一是由徐斯伯所偏好的“阐道”论,但奈何过于说教,反映现实人间就变得狭隘。后其又提出那“趋怪走奇”论,却使得文章晦涩难晓。失去了普通人的流传,也未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直到他收了平南才子林鸿朗后,此人以期短小精悍,极为犀利,为通今阁争回了些许颜面,算是增添了几分光彩。

    不过狄纬泰亲自在《主张》中归纳出的“言之有物,词必己出”八个字,却无论南北,被读书人广泛接受。

    “徐阁主,既然在下借您一步说话,却是就该更加坦诚,也望您不必如此兜圈打机锋,有话直说为好。”

    徐斯伯听罢,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转头看向狄纬泰,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方才还以“年兄”相称,此时却又是“徐阁主”,这般转换,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也知晓这狄纬泰应当是有极为严肃、要紧的事,不如暂且听完,至于同意与否,那是后话。

    “在下觉得此次‘文坛龙虎斗’,宜快不宜拖。”

    狄纬泰说道。

    “狄楼主此言何意?”

    徐斯伯问道。

    “砍去其他一切累赘,直接入最后的辩题。昔日龙虎斗,你我都需要在最后作文一篇,视为结束。但今日这王府中,险象环生,移动频繁,还是不要风头过盛微妙。”

    狄纬泰说道。

    徐斯伯思忖了片刻,终究是点头应承下来。

    不过心中却觉得,这“文坛龙虎斗”终究是不能再如此寄人篱下。无论是博古楼还是通今阁,都应当在五王之王,另寻个去处。唯有如此,才可做到至公至允,给天下读书人带来一场真正的盛会!

    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殿。

    定西王,震北王那,平南王,三王已正襟危坐。

    看到狄纬泰和徐斯伯二人龙行虎步,走入大殿,纷纷起身相迎寒暄。

    “老夫见过三位王爷,可都安好?”

    徐斯伯年长狄纬泰几岁,率先开口说道。

    “安好安好!能见到二位大贤,就是不安,也好!”

    定西王霍望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不喜这样的场面,只是笑了笑,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便重新落座。

    平南王张雅山则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欧雅明,一言不发,反而后退了半步,让欧雅明更加突出。

    “狄楼主,上次博古楼中一别,又是好久不见!当真想念您的茶艺。”

    欧雅明说道。

    “欧家主谬赞了,若论茶道,在下在徐阁主面前,当真是班门弄斧。”

    狄纬泰十分谦卑的说道。

    正在此时,忽然一位仆从快步上前,对众人说道:

    “安东王潘宇欢殿下驾到!”

    众人面面相觑。

    安东王潘宇欢早就亲笔回信,婉拒了擎中王刘景浩的邀请,没有前来参加“文坛龙虎斗”。

    可这时却又突然出现,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

    安东王潘宇欢还未到场,大殿中知趣的人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更多也却是在窃窃私语。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一起停顿,目光盯在大殿门口,一个人正快步走来。

    汪凡寒个子很高,很瘦,穿着也极考究,态度很是斯文,年纪看上去不大,但头发已经花白。

    瘦削的脸上,惨白不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只是这病容中,却又带着肃穆,令人绝不敢轻视。

    身上穿着一件翠色的长袍,要比初春是的嫩草,略微暗沉几分。质地不菲,无论是剪裁还是晕染都显得十分高雅。双手非常秀气,白白净净。安东王域的人,因为空气湿润的缘故,都比别处的人白嫩,自是就显得年轻。

    白皙的双手上,竟是每一根指头都呆了一枚珊瑚戒指。火红的颜色,配上翠碧的长袍,十分应景。

    要上还挂着一小樽白珊瑚。

    随着步子的移动,不停地颤抖。

    狄纬泰和徐斯伯看到此人,却是将头撇过去,极为不屑……

    汪凡寒也是问道七圣手,甚至还是其中的桂冠。

    只是后来他弃文从武,投靠了安东王潘宇欢,做了王府总管,遭到整个文道的口诛笔伐,就连七圣手的名衔也被取缔。

    这么多年来,汪凡寒深入简出,很少在外抛头露脸。

    安东王潘环宇也知道他与这些文道中人的隔阂,因此历来参加“文坛龙虎斗”都没有待他前来。

    汪凡寒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虽然病容满脸,但却是笑着走过来的。

    沿路还时不时的和两旁的众人点头致意。

    博古楼和通今阁中,上了年纪的人,都认识他,也听说过当年得往事,尽皆对其嗤之以鼻,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呸”出斗大的唾沫星子,想要甩在汪凡寒脸上。

    可他却毫不在意,仍旧是点头、微笑。

    没人能想到,他为什么要在今天露面。

    而且他既然出现,安东王潘环宇又在何处?

    “狄大师,徐先贤,一别多年,无恙?”

    汪凡寒拱手行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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