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梦往昔-《沧海默浮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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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远光仍旧是那般黑衣,缚眼的也是一如既往的白绫,他独身站在崆峒山可通门派后门的小道上,背临着一座六棱小亭。

    当时铁麟军驻扎在山下,君寒独身登上山来与他在亭中会面。

    他笑容如旧,却似破碎的镜影,再无法坠出昔年那温暖入心的意味。

    “我不想杀你,所以你只要交出鬼星之魂,遣散崆峒,我自可为你安排去处。”君寒一入亭便免了繁文缛节,直奔主题。

    易远光倚柱而立,微微仰着脸,若无白绫遮挡的话,他大概在望天。

    “多谢君公子好意……”他如此说,便拒绝了。

    君寒站在亭沿,长剑杵地,两手便搭在剑柄上,“你应该明白,出了这种事,崆峒的门楣已经保不住了。”

    “我知道。”

    亭外又纷起了零落的小雪,续上了昨夜初淀的一层浅白,又将漫山之景绘得更薄凉了些。

    “除崆峒之外,另外六家也在做这事吧?”

    “巽天并没有动过鬼星,而另外五家也只是在琢磨,只有我把鬼星放在人身上。”

    君寒听他如此为其余六门开脱,觉着有些好笑,便道:“事到如今,你不想着顾全自己,竟还有心情为他人开脱——还真是没变。”

    他闻言,便稍稍敛首,又勾了抹轻薄浅暖的笑意,“让君公子见笑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你随意。”

    “君公子也还是很温柔呐……”

    “……”君寒沉下一口气,又再度放缓了语气,道:“我记得你不是能轻视生命的人,只要你接受我给你的条件,我可以保全崆峒的弟子。”

    易远光沉默了片刻,笑意愈发零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这世上所有生灵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有意义就有价值,所以,他们也该偿起自己的代价……”

    君寒唇下一凝,压着剑柄的手不禁一攥,“只要活着,往后自然有办法弥补——你要知道,现在这个机会,我只给得了一次。”

    易远光笑着一叹,抬手,接了一片雪瓣,转眼便化成了一滴冰露。

    “有劳君公子在得知崆峒事发的第一时间便出兵于此,这样暂时截住天下的流言也并不容易吧?”

    趁仙门留在世人心中的温度尚存、趁着事态尚未完全恶化,及时斩断这条孽债,即使保不住崆峒的门楣也还能保住易远光这个人——可这样的机会渺如缝罅隙,一旦天下人开始胆怯,这事就很难挽回了。

    君寒无奈一叹,“你当真毫无生意吗?”

    易远光收回手来,“君公子的好意,我……接不了。”如此言罢,他便转身郑重地向君寒拱手一礼,“这世上本无是非,却因有‘规矩’才能正定天下的墨绳。如今我已一败涂地,于情于理,都没有苟的必要。元帅既已下了讨伐的命令,就将这血,洒入世人眼中吧。”

    君寒愕住了。

    易远光再一礼,旋即便转身离去。

    昔年君寒在冰雪中的绝望是否也攀到了易远光身上?

    君寒心中仍有不甘,蓦然揣了一股横气在心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远光闻言顿步,未回头,道:“夙愿。”他又落寒一叹,略有怅然,“如今夙愿不得,也不该再有怨悔——且凭天命吧。”

    那黑影又一次在君寒的视线中披风雪而去。

    崆峒的雪不及北境的三分之一,衬出的凄寒却较之更甚。

    至少第一次,他离去时带的仍是一身明春暖意。

    ——

    一梦乍了,君寒旋即便睁开眼来,满眼冰洁,身旁亦摆着那坛酒,却没有那个二货在他边上摸坛子。

    他恍惚了一下,坐起身来,下意识又抄起那酒坛子,递到嘴边,却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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