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二)-《雄兔眼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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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对反常的东西欲罢不能,世间皆不能免俗。
比划着要了些热水,泡在浴桶里,今天又算过去了一天,收获颇丰。剩下八天,时间也不是那么紧张,有了一个尔朱硕,离拓跋铣的距离就不是那么遥远了。只是见了拓跋铣,未必就那么好说话。突然窜出来个人说让他撇了霍家跟自己办事,怕是成功可能性不大。这个地头,薛弋寒儿子的名头估计也不好使。所以不能想,一想就愁。
吉祥仍是一大早蹲门口,偏薛凌起的晚,因为上午就没打算出门,只是下来找点东西吃。而且,传话人的作用对她来说已经微乎其微了。人刚睡醒,记不太清自己昨儿在青楼门口是怎么交代的,也不知道吉祥是在这蹲了多久。薛凌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便上楼拿了个银锭子给了吉祥,说是以后也不用来了。想了一想,让他把后院两匹马也牵回去,说自个儿用不着了。
不出意外,今天应该能给尔朱硕的身份升级一下,能让自己混个吃喝,确实是用不到这些东西,早点处理了省事。吉祥对这位大方的姐姐十分不舍,但也没办法,何况他这两天赚的钱够过去好几年的,开开心心的跟薛凌到了别,说下次来了一定要找他,让掌柜的说一声,他就来。
薛凌看着小孩子远去的背影笑了笑,不过几个钱,就高兴成那样。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要拿到什么东西才能真的高兴一下。
吃完东西自是整理那一堆鸡零狗碎。来了没这么容易就能达到目的,所以是早早就准备了,一匹马能带多少东西,她就驮了多少东西,不然,脚程还能快些。有些奇珍异宝,也有些是民间小玩意儿。从小生活在平城,薛凌自然知道什么东西最找这一块的人喜欢。
除了拿来讨好人的,还有一些都是自己大概能用上的,毒药、暗器。分门别类整理了之后,小留了几样放回去,其他全部打包了打算拿去给尔朱硕。兔子已经见了,再留着鹰也没啥用,倒省的自己拿着麻烦。
下午故意出门晚了些。等人嘛,就是越等才越有意思。等薛凌到达的时候,尔朱硕已经坐了好一阵子。草原又不比汉人一天天的还要读书习字,他在家本就无所事事,成日里在街上胡天胡地的来。今日与人有约,更是特意出来的早了些,见薛凌提了个大包,肯定带了不少东西,因此还没等等薛凌进门,就听见他大声喊:“薛凌。”
两人昨天通过姓名了,他这么喊也不奇怪。倒是薛凌生出些情绪,很少有人在人多处这般喊自己,而自己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人能恣意的活着,谁愿意低着头走路。
青楼里的人早知道尔朱硕是在等人,却不知道在等谁,一见居然等的是昨儿那个白面小,实在惊讶的很。但生意人的反应永远那么快,一见两人关系不是昨日剑拔弩张的模样,当即冲过来替薛凌拿着包袱,连连弯腰道:“爷,您请呐。”
跟着薛凌毕恭毕敬的走到尔朱硕面前,不等两人开口就主动道:“爷可是要常去的上房慢慢聊,最好的姑娘也叫几位”。他是对着尔朱硕说的,用的是鲜卑语。薛凌听不懂,只能求助的看着尔朱硕。
尔朱硕已经从小厮手里接过了包袱,掂量了一下里头东西真是不少,当下道:“把锦缎叫来就行”。说着搂着薛凌往阁楼上走,不忘念叨:“你出来的晚,我都在这等半个下午了。”
薛凌不动声色的把他手拨开,道:“家里长辈看的严,溜出来废功夫。”
尔朱硕不以为意道:“你们既然是来做生意,难道不想跟小王爷我做?你就是叫了他们一起来又有何妨。”
小厮捏着薛凌打赏的银子站大堂看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往上走,不明白咋回事。昨儿出了那档子事,私底下好些人都说那白面小子完了,怎么今儿来了,俩人像成了个亲兄弟。他忽然想起薛凌那句“你倒是很好看,我们梁人,男女不拒”,这尔朱少爷…和那小子……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得赶紧得管事的说一声,万一让老尔朱王爷知道了,这楼是真的连根木料都剩不下整的。
一进屋,尔朱硕迫不及待的把包裹打开,看到自己昨儿拿的那种剑只有两柄,其他都是一些古古怪怪的零散东西,一时有点失望,道:“怎么是这些,我只想要这个”。他挥舞了一下手里抓着的剑。
薛凌倒了杯茶水,道:“没了,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好卖,就剩这俩了,我还是从伯父手里抢过来给你的”。说完喝了一口,瞬间全喷出来。以前不觉得茶水有个什么差别,今儿才知道,原是好喝的大多差不多,这难喝的是真难喝。也不知道这些胡人喝的个什么玩意,比陶弘之那的回甘还恶心。
听她这样说,尔朱硕也只能叹了一声可惜,拔开两柄剑看了下,果然与昨儿那个差不多。怪不得这么好卖,这东西。大都实在难得一见,他拿回去送人也是倍儿有面子。将剑收好,特意从身上掏出些银票给薛凌道:“我也不白拿。”
薛凌摆了摆手道:“这东西汉人那又不值几个钱,你真喜欢,下次我再过来的时候提前给你留个十来百把的,都不是事儿。”
“真的”?尔朱硕将信将疑,他在鲜卑也是富贵,好东西摸过不少。要说这剑是举世罕见,有点夸大其词。但说一文不值,那也未免太阔气了。鲜卑与汉人之间的差距,不能这么大吧。
“当然是假的,我有没有下次先不说,但剑肯定是没与。陶弘之那一共就三柄,都给自己坑了来”。薛凌暗暗想到。但她脸上笑的真诚,道:“真的真的,不就是给人玩的剑么,你再看看其他的,才是好东西。”
两人正说着,门推开,一个胡人姑娘带着一身环佩叮咚迎着尔朱硕就扑了过去,媚态十足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想来是说昨晚走的急之类的。薛凌听不懂却能猜个大概。她不关注,尔朱硕却一把推开,拉着那女人过来指着薛凌道:“他,他既然喜欢你,你陪他几晚上。”
薛凌抹了一把冷汗,赶紧道:“别别别,先别叫她打扰我们兄弟叙话。你可瞧着还有啥喜欢的,我下次过来也好多带点来卖。”
尔朱硕愣了一下,他看昨晚的架势,还以为薛凌上赶着讨好自己就是想要个女人。今儿早早就来交代了,只要薛凌喜欢,买下来带走也是可以的。这会听薛凌一说,好像也没那么大兴趣。
薛凌赶紧又补了一句:“实不相瞒,家里长辈就是让我来瞧瞧能不能与上头点的人做生意,多赚些嘛。”
尔朱硕这才反应过来,干脆让锦缎先出去。两人在那研究了一番薛凌带来的东西。美玉金珠啥的不是很稀奇,反倒是沾点能工巧匠的东西,不论贵贱,尔朱硕都觉得新鲜。其中又属那个鸳鸯转心壶,他最为称奇。
这东西在梁实在不算什么稀罕物,甚至还有点见不得光,一开始都是心怀鬼胎的人拿来做些下毒的下作事。只是后来见过的人多了,这招不太好使,才渐渐沦为一群公子哥儿附庸风雅的玩物。在里面装两种或三种酒水,用来博彩头。薛凌挑的也算名贵,纯银打造,上头精雕了山水画,里头又是工艺难度较大的三心转轴。
尔朱硕本是看不出窍门的,薛凌跟他一说。立马就着桌上马奶和茶水试了一下,捏手上就舍不得丢。这个东西,他真的是从没见过。
薛凌捡了把椅子,随着尔朱硕折腾完了才道:“这些都是我送给尔朱兄的,就希望你指点一二,看看鲜卑的官家老爷们都喜欢啥,我下次过来多带些。”
尔朱硕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玩了一遍,自觉还是最喜欢那个银壶。拎手上摇晃着道:“这,就这,你还有没有。都给我。”
薛凌摇了摇头道:“这次没了,家里头怕亏,太值钱的东西不敢进货太多。”
“哎呀,可惜了”。尔朱硕坐床上拍着大腿道。这东西他想拿回去显摆一番吧,肯定有人要。给出去肯定是舍不得,不想给,有几个人自己也拒绝不得。没几个备用的,都不敢拿出去给人看了。
“你倒是什么时候再来啊。”
薛凌踢着小腿,摇摇晃晃道:“且还有好久呢,我第一次来这,看着新鲜打算多逗留几天,回去了,再筹备货物,打点官员也得一两月。”
两人唠唠叨叨的扯了些闲话,不外乎薛凌瞎编,尔朱硕追问。眼看着关系差不多了,薛凌便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东西上引:“你能不能带我结识些鲜卑的王公贵族?”
尔朱硕本是还拿着些东西把玩,但他再蠢也听出了薛凌这话的意思不对,一回味过来,想着这小子果然是真正的汉人奸诈,合着找到自己头上是为的这个,怕昨晚都是故意的,一时间阴恻恻的盯着薛凌没说话。
薛凌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人可以把别人想的蠢一些,但总不能想的太蠢。要是尔朱硕现在还意识不到问题,那就不能算狗了,狗得比他聪明十倍。但是意识到问题又怎样呢,自己下的饵那么重,他都已经吃下去了,就不信舍得吐出来。
果然看了半天,尔朱硕还是一把抄起那个银壶,恶狠狠的说:“汉人就是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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