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别动我家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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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柔的眼睛像被强光刺了一眼,徒生一阵心酸,她突然想到高中时的徐燃,捏着一根棒棒糖塞她手里,说是劳务费。

    她怎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

    徐燃捏着糖柄冲她笑了一声,张开手臂冲她动了动手指:“过来,抱一个。”

    程柔把自己摔进徐燃怀里时,总觉得自己用劲太大,徐燃连退了好几步才抱住她。女寝楼下人来人往,她不好意思赖着,摸了摸鼻尖往后退了几步。

    程柔抓了抓手,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牵住对方的手。

    徐燃低声笑了笑:“你哥说得没错,我拱了程家悉心培养的大白菜,还斗胆吵架,确实不该。”

    “你才是大白菜!”程柔反驳,顿了一下才解释,“我哥没骂你吧?我不是故意的,甜甜一时说漏嘴,他一问我,我就招了。”

    “没,他就说了几句。”徐燃拉着程柔往食堂走,手指摩挲着程柔的手背,“对不起,我那天太凶了。”

    程柔立马更难过了,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不识好歹。

    “我也有错,我不应该说那句话的。”

    程柔以为这种小学生认错仪式起码得多来几个回合,但徐燃下一句就肯定了她的错误。

    “你确实有错。”

    程柔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你以后不能再随便说那句话了。”徐燃半点没心软,停在路上低头看她,“程柔,我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你不能说放手就放手,哪怕我脑袋被门砸了说了什么,你也别真的放手,你再拉一拉我,我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程柔整颗心都泡在柠檬缸里,带动她的鼻尖也一阵酸涩。她抬手捏了捏徐燃的脸,又一次郑重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多生气都不说了。”

    徐燃心满意足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那天,我已经买好了来北京的车票。”

    程柔一愣。

    徐燃自顾自说:“高三那会儿,你不是说想看北京的初雪吗?我原本想过来陪你一块看,但是太生气了,我一想到你说不跟我在一起,我就一点都不想坐车了。”

    “那就下次看吧,或者等苏州下雪了,我去找你一块看。”程柔用力挥了挥徐燃的手,“哎,你今天温柔得有点过分了啊。”

    徐燃眼尾向上翘着,一脸偷腥:“因为怕你不喜欢我啊。”

    不会的。

    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你可是我的宝藏啊。

    5)

    程柔放假那天,程桉开着车从津沽过来接她。

    程桉毕业之后在津沽开了一个画室,但程柔之前只看过照片,心里一直好奇着想去看,程桉便绕道先送她去画室。

    今天是周六,程桉给画室的人放了假,整个画室安静得像一纸水墨画。程桉喜欢黑白色,画室的装潢格调也是以黑白为主。程柔推开玻璃门进去时,看见一个扇形的透明的橱窗,上面罗列着程桉各色各样的作品,她突然有些羡慕,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室。

    但是现在没有也没关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无法画画而心生怨怼的女孩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年岁所带来的成长。

    程桉推着她往里面走,走过一条弯曲的长廊之后就是宽大的画室,整齐排列的画架上面是学生们没有完成的作品。她坐在中间的位置上,下意识想拿画笔,程桉在台上惊呼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程柔笑了笑站起身:“我不应该过来的,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程桉走下台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没关系,哥哥下次教你不用颜料也能画特别好看的画。”

    程柔点了点头,转头看见讲台旁边有一扇门。

    “那是休息室吗?”

    “不是,休息室在另一边。”程桉走上前按下密码,神秘莫测地说,“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程桉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个他放旧画的地方。他小时候就跟着程尚彦学画画,但小时候画得不好,风景画更是画得一团糟。

    程柔指着其中一幅歪歪斜斜的画问程桉:“这是什么?”

    “津沽那条河啊。”程桉摸了摸鼻子,“七岁那年,爸爸带我去写生,让我画河,我原本想画波浪来着。”

    程柔扶着墙壁直笑,每看一幅就笑得停不下来。程桉一边红着脸解释,一边让她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画室里有几幅画被白色遮盖布遮着,程柔左右看了看,问程桉那些是不是颜料未干的画。

    程桉掀开其中一幅画,道:“不是,是还没画完,等你画呢。”

    “我?”

    程柔一脸诧异,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幅素描画,上面是她们一家四口。

    程桉指了指左边:“这是爸爸画的,旁边是我画的,还剩下面一点等你哪天有时间再补上。”

    程尚彦和程桉都比较擅长水粉画,用素描画是为了迁就她。

    程柔蹲在地上,抬手摸了摸,眼眶瞬间一红。

    “旁边还有一幅,你自己去看吧。”

    程柔抬头看他。

    程桉笑了笑,目光温柔:“是爸爸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程尚彦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每年工作室都会卖出一批画,有些甚至能拍卖出很高的价格。程柔自从回秦淮上学之后,跟爸爸妈妈的接触并不多,她心里有怨言,自然对他们态度冷淡,所以她从来没想过爸爸会画一幅画送给她。

    程柔掀开遮盖布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视线摇摇晃晃带着水纹。

    画里是小时候她缠着程桉在小区门口玩雪时的场景,边沿画了一扇窗,程尚彦靠在窗棂上垂着脑袋看她。

    那年,她穿着一件红色毛衣,画里的她也是一抹红色。

    程桉站在她身后,很轻很轻地压着她的脑袋。

    “小柔,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爸妈爱我比爱你多,但其实不是的,他们只是不善言辞,他们心中的爱藏得很深,等你长大之后,他们便更不愿意说了。”

    程桉的声音轻柔得像一条河流,缓慢又蕴含冲击力。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爸妈对我有愧。我的先天性心脏病属于心房间隔缺损,原本三岁那年做手术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拖到七岁才做,而当时恰巧遭遇肺动脉高压不能做手术,我吃了大半年的药调整后,才让肺动脉压力达标,所以他们觉得我这条命是万幸捡回来的。”

    “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非常爱你,你知道吗?”

    程柔咬紧下嘴唇,眼泪冲刷过脸颊变成地面上小小的一朵水花。

    年少时候的委屈、埋怨与无助曾经在她心里变成一根根尖锐的刺,她每一次想到家人,想到爸妈的偏爱,想到自己远离津沽回到秦淮就会觉得很难过。她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需要她,她是飘浮在时间里的小小一粒尘埃,她软弱、自卑、没有安全感,可是现在程桉告诉她,他们非常爱她,他们需要她。

    年少时难忍的心事刹那变成一纸空谈,她既难过又开心,转身抱住程桉时,感觉要把年少时没有落下的眼泪通通哭完。

    她好像又变成小时候那个只会依赖程桉的小女孩。

    程柔回到家里时眼眶还是红的,廖慧慧在厨房里做饭,出来看见时顿时一慌,忙问她是不是期末没有考好。她找不到理由,只能僵硬着点点头。程尚彦板着脸说她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因为考不好哭鼻子,但下一秒就哄她说一会儿带她出去买礼物。

    程桉笑倒在沙发上,被程莹以“幸灾乐祸”为由说了一顿。

    程柔瞬间破涕为笑,变本加厉地编造程桉的坏话,惹得程莹四处找扫帚,要打他一顿。

    家人是生命中最大的宝藏。

    能够和家人在一起,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可她现在才明白。

    或许宝贵的东西总要经历过岁月淘洗和遗憾,人们才会发觉拥有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这大概是人的通性,也是人最大的缺憾吧。

    6)

    程柔带着程莹回到秦淮的第二天,徐燃就和徐殊一块回来了。程莹和徐殊照例一见面就互相揭短,一脸嫌弃又唠唠叨叨地拉着对方的手不放。程柔正看着她们进屋的背影,冷不防被徐燃从身后一把抱住。

    程柔脸一红,挣扎着让徐燃放手:“奶奶她们还在呢。”

    “反正她们迟早也会知道。”

    虽然徐燃嘴上不以为意,但还是松了松手。程柔正想趁机挣脱开,却被徐燃一把捏住下颌侧头亲了一口。

    “我好饿。”

    程柔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慌失措。

    徐燃笑了一声:“你想什么呢,我是真饿了。”

    程柔面红耳赤地跑进屋里,顿了一下,还是气不过,半路又转过头:“饿死你!”

    徐燃笑得更欢了。

    吴琛生日前一天,程柔给张印打了电话,说明天想去学校看他,正好秦淮十三中还没放寒假,他便让他们白天过去办公室找他。

    程柔在群里把这件事说了,吴琛原本大学就在秦淮读,这会儿已经回到家里,忙说要去找程柔他们吃饭。周甜甜立刻跳出来说让吴琛等他们,必须得大家一块聚才行。

    程柔看着噌噌噌往上跑的聊天记录,突然觉得很安心,这种马上就能见到老友的心情让她有一种大家还在秦淮十三中上学的错觉。

    只要去学校就能见到想见的人,这是当时程柔喜欢十三中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程柔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甜甜,后面是许舒亭和温思屿。许舒亭上大学之后瘦了一大圈,变得越发好看了,只有温思屿不依不饶地说她太瘦了,要补回来。

    许舒亭凑到程柔耳边小声说:“肯定是他自己胖了,嫉妒我。”

    程柔靠在院门外的围墙上哭笑不得,她正想说话,就听到从前面斜坡上窜出三个人,迎风骑着自行车。

    吴琛骑在最前面,站起身抬起一只手冲他们挥了挥,大喊一声:“你吴爷爷来啦!”

    徐燃最先反应过来,站在路中间对即将到来的吴琛笑了笑,吴琛立马一怂,作势掉头就走。

    “爷爷工作繁忙,先走了!”

    众人瞬间一笑,温思屿走上前,抬手搭住他的脑袋一顿猛搓。

    “小吴子,生日快乐啊。”

    吴琛一怒:“我花两百块做的发型都被你搓没了!”

    他们一群人到秦淮十三中时,张印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张印在室内只穿着一件浅灰色毛衣,鼻梁上依旧架着以前的那副眼镜。方才他们路过花店时给张印买了一束花,吴琛直嚷嚷要红玫瑰,众人拗不过寿星只好照办。果不其然,张印一看见那束红艳艳的玫瑰就笑得岔气。

    “你们就不能给我买别的花吗?这娇滴滴、红艳艳的玫瑰花哪里配我了?”

    大家一致把矛头指向吴琛,吴琛干巴巴地解释道:“配你,配你,怎么会不配你,你这么……美……”

    张印无奈地揉了揉对方的头顶,吴琛大惊失色地连忙往后一退:“好了,我这两百块的发型现在只值两块了。”

    张印招呼着他们落座,起身从旁边搬了一个大箱子。

    周甜甜条件反射地往里坐了坐:“张老师,你不会要给我们一人发一张试卷吧?你也太客气了,真不用。”

    张印啼笑皆非地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一杯一杯地往外拿热奶茶。

    “不是你们说下次见面让我要请你们喝奶茶吗?”

    大家一愣,突然安静下来。

    张印垂着头,眼镜往下滑了滑:“你们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他抬起头,“真的很开心。”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太短暂了,因为短暂才显得重逢多么难能可贵,重逢意味着我们都在为彼此更长远的缘分做努力。

    程柔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我们各自努力,各自变得更好,直至再次见面。

    告别张印后,因为还有学生上课,他们也只敢在校道里走了走。路过高一某个班级时,突然听到熟悉的怒吼声音。

    程柔微微探头往里看,看见方主任捧着一本物理课本,怒不可遏地指了指黑板上的物理题。

    “都说多少遍了!怎么还是不会!要是你们上届的学长学姐早就会了!”

    不,您当年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方主任高一时曾教过程柔物理,但她没想到多年之后,她会以一个外校人的身份看到他在高一教物理,真是奇妙啊。

    程柔笑了笑,刚准备收回视线,突然对上窗户边一个女生的目光,程柔顿了一下,往她桌上贴着的名字扫了一眼,陈亦妍。

    ——嗯,小我三岁,在秦淮中学读初二,叫陈亦妍。

    程柔微微晃神,抬头冲她笑了笑,才跟着徐燃走出长廊。

    程柔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陈北洺,但是在一次收拾旧物时,偶然看到当年借给陈北洺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

    辅文那页,空白的位置写着一段话:

    我既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月亮,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六便士。

    我只知道,在它们出现之前,我只看见你。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当天晚上,众人在徐燃家里烧烤。温思屿和余一负责去拿蛋糕,程柔、周甜甜和许舒亭便负责去买食材,吴琛和林晏正在院子里安装烧烤架,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吃鸡腿。

    “记住啊,是很多很多的鸡腿啊!”

    周甜甜翻了一个白眼:“你小心过一个生日胖十斤。”

    吴琛一脸得意:“我怕什么,我又吃不胖。”

    周甜甜气得跳脚,差点跑回去打人,幸好被程柔和许舒亭一把拉住。市场距离家里不远,但她们买好食材回来时天色渐晚,夜空挂着墨紫色的晚霞,徐燃院子里的灯亮着,光斑落在程柔脚下,程柔突然停在脚步,电光石火间觉得这种场面很熟悉。

    周甜甜和许舒亭站在院门前一脸莫名其妙。

    “柔柔,你怎么了?”

    程柔呼出一口气,刚想摇摇头,就听见徐燃在阁楼上喊她的名字。

    她微微偏头向上看,徐燃趴在阁楼的窗口上,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中的棒棒糖。

    程柔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到秦淮,当时徐燃也是这样,趴在阁楼的窗口上远远地看着她。

    他说:“我叫徐燃,清风徐徐,余烬复燃。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此后的几十年,夏日冬雪便由此而始。

    这光阴也因他而沧海桑田,跋山涉水,遥遥无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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