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连环心计险象生-《疏影江楼月》
第(2/3)页
“怎么,急着去报官么?还是要去找陆家?”
“不,不……”
“我再费唇多提醒你一句,把我们卖了,这简家小姐给救回去,就凭你今天做的,会有好果子吃?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怪!”
“是是。”这青巾男子的头巾早就被抽飞了,一双手颤颤护着披头散发的自己。
歌辉呸了一声,收走他怀里的银子。鞭子一松,便忙不迭地逃了。
歌辉揉着疼痛的腹部,猛吸了几口气,收好鞭子去看瑟缩在一角的简丹砂,刚按上她发抖的肩膀上,就被她反手打了一下。虽然软软地没有多大力气,但实在太出人意料,歌辉一个不稳后腰撞上了桌角。
“你疯了不成?”她痛得皱起眉头,勉力撑住桌子。
简丹砂还禁不住地在发抖,下颌微微抽搐,眼泪悬在发红的眼眶上,欲落未落。她什么也不说,瞪得歌辉也有几分心虚。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喘息,简丹砂慢慢平复下来,歌辉额头上的汗却多得不正常,她捂着腹部急喘着气,刚要站起就倒了下去。
简丹砂缓慢地从炕上爬起,先是拍了拍歌辉,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小心翼翼地翻过她的身子,就见她的腰带上渗出了一点血渍。她将歌辉的衣服解开一点,看到胡乱缠裹在腰腹的白布已被染红了大半。
简丹砂倒抽一口气,显然是歌辉之前就受了伤,刚才的打斗碰撞加剧了伤势。
可是顶着这样的伤她居然也能撑船骑马,还要顾着她这个包袱,从碧江岛到这里一路上面不改色,难道一直是强忍着?
简丹砂心中不禁也升出一丝钦佩。
这是多少男人都不如的。
歌辉万万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地方。她倒下去前的念头就是“果然好心没好报”,她回来做什么?她又救这女人做什么。她这一倒,简丹砂势必逃了,苦心布的局付之一炬。
可是没想到她睁开眼,还瞧见简丹砂坐在那,而她自己被重新裹了伤口。
“你怎么没有逃跑?”腹部火烧一样的疼,她嘶着声要坐起,没想到被简丹砂用小刀顶在了脖子上——那把她自己贴身带着的小刀。
歌辉被迫昂头,见简丹砂拿刀的手还有几分发抖,冷笑一声:“你觉得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拳脚快?”话音刚落,便敛去了笑容,除了腰腹上的伤,她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你忘了那个药了,刚才趁你晕倒我也给你喂了一些。我们现在是半斤八两。”顶着的刀刃在颤颤巍巍中再往前送。
歌辉镇定地问:“你就这样报答我?”
“谈何报答,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那么,你想怎么样?”
“我问你,琅天是不是认识我姐姐雪宛?”
歌辉轻轻一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刀尖又深了一分:“你知道的!”堪堪就要刺破皮肤,只要轻轻一转便能剜出一朵血腥之花。
歌辉避而不答:“愚蠢,你错过了逃跑最好的时机。”
“如果我走了,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答案了。”
歌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倒是姐妹情深。”
“你没有看到我姐姐的死状,生前她是怎样美好的一个人,任谁看到了都会震惊、会痛惜,会想要查出真相。”更因为姐姐雪宛是离奇地死在结婚前夕,幸福明明触手可得,为什么要自杀?如果不是,又是谁要害她?之后简丹砂被逼婚,再到逃家、遭劫,一切天翻地覆。雪宛的死是所有事情的源头,她不能不介怀。
“好啊,你有胆就刺吧。你既然要威胁我,就不要给我包扎伤口。”
“你宁死也不说,是不是要维护琅天?姐姐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
歌辉紧紧抿着嘴,两个人的目光对峙,一个迫切热烈,一个冰冷深沉。
就在尖刀刺破歌辉喉咙的那刹那,简丹砂收回了刀。
她的确下不了手,这到底是一个温热的躯体,一个鲜活的生命。如果她的心够狠,更冷,也不会在简府任人欺凌了十八年。
歌辉摸了摸脖子,轻哼一声:“我就知道。”
“你不是也没有杀我。”简丹砂站起身,将刀放在桌子上。
“咳咳……”歌辉牵动了伤口还笑得出来,“那不是我没胆量,也不是我良心发现。而是我想通了,一个人说话的分量不在于是真是假,而在于有没有人去听,是什么样的人去听。你即便真的知道如何上岛又如何?以你现在的身份与处境,你说给谁去,谁又会相信呢?”
简丹砂反问:“你又为什么非要强装冷硬?你并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冷酷狠绝。否则,你为什么要折回?大可以不管我的安危一走了之。”
“身为女人,我可以做那掳掠之事,却绝不能容忍男人奸淫。”
“同为女人,你就该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歌辉沉默下来,就是因为之前简丹砂的恳求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对于简丹砂,她并不是毫无内疚之情。她把杀简丹砂喊得最响,可是真要动手又有些迟疑。她嘴上虽然不说,可是也承认这件事从头到尾简丹砂最为无辜。要说罪孽也不过是因为她是简雪宛的妹妹,是陆子修新的未婚妻。若不是琅天为了报复意气用事,而她自己负气逞能,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也不需要牺牲简丹砂来保全他们碧江岛。
瞧着简丹砂的眼睛,歌辉扭过头去,幽幽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可是有一阵子,琅天总是往碧云寺跑,我们才知他爱上了你姐姐。后来他甚至乔装混进归来山庄当过一阵马夫。你也知道你姐姐在归来山庄做客了多久吧?回来之后,琅天就说寨里马上就会有压寨夫人。他兴冲冲地跑出去,却是怒气冲冲地跑回来。”
简丹砂的心一跳:“是什么时候?”
“你姐姐死前的几天。”
简丹砂立刻顿悟:“那天偷偷溜进来的贼人是琅天?是他毁了姐姐的嫁衣?”
“不错。”
“那么……”
“不是,”歌辉知道她要问什么,一口否定,“我从未看到琅天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切。”
“正因为爱得深切,姐姐要嫁人,他便因爱生恨。”
“我们本就是土匪,你姐姐要是不肯,抢回来也就是了,就像你一样。何苦亲手毁了自己的最爱,自己折磨自己。何况那人是琅天。”
“可是姐姐的死一定与他有关。”
“我只说我知道的,我可以知道琅天是怎么想的,却一点也不了解你姐姐。我最不能理解的便是——她得到了琅天全心全意的爱,不但弃如敝屣,还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回报他。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发了疯把一切归咎给别人,不惜抢了你来报复你们。要怪就该怪你的姐姐。”
“这怪不得姐姐。她是什么身份,他琅天又是什么人?怎么配得上姐姐!”
歌辉切齿道:“是啊,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高贵之人,我们这些强盗又卑劣又无耻。可是身份有贵贱,感情有么?她若是无意于琅天,就让琅天死了心!一次次地给他机会接近算什么!全是他自作多情么?”
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简丹砂缓和了口气:“所以,要找到真相,只有去问琅天?”
“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么?”
简丹砂站起来:“只有回去了才会知道。”
“哈,你居然还想回去?”
“不是我想,而是我不得不。我已经预感得到琅天长行他们就要到了。”
歌辉按住伤口:“预感?”
“我虽然没见过什么强盗土匪,但是你的聪慧和智谋不亚于一些老奸巨猾的大老板大商人,我很佩服。可是这样,你却还不是寨里的军师。为什么?”
“因为长行比我更有才,更聪明,也看得更长远。”说到这,歌辉停下来瞅着简丹砂,她已然明白了简丹砂的意思。
她撑着桌子试图站起身,一阵笑声从屋外响起:“没想到丹砂姑娘更了解我。”洛长行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深沉的琅天。
琅天和洛长行生怕节外生枝,找到了人就立刻带回了岛上。还没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琅天就耐不住地来回走动,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好,好,居然拿这么大的事谁诓骗我们!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当家?”如果不是歌辉还虚弱着,只怕他就扑上去拽紧她的衣襟,把她摔翻到地上。
歌辉无力地靠着墙,扭头不去看他。
“你真不管小甲的死活了?”
“为什么不能?小甲被抓是他无能。焚香盟誓的那刻起,我们就明白自己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会有什么代价会有什么风险,小甲当然也有这个觉悟。我们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了岛上其他人。”
“可是那个人是小甲!你怎么忍心!”
“他是我的弟弟,岛上的其他人就不是我的兄弟了么?”
“你这个女人!”琅天一拍桌子,面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歌辉苦笑着:“这时候,你倒还记得我是女人。”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