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戏真做乱迷局-《疏影江楼月》
第(2/3)页
“对了,还有那根梅花簪子,被于先生借了去,老忘记问他讨要回来。这于先生也真是,先用这根吧。”绣璃正要替简丹砂簪上,被简丹砂按住,“你说于先生?”
“是啊,王爷的亲信——于墨挥。夫人不记得了么?也是,夫人受了那么大的惊吓,那时还昏沉着。之前为了引出那些坏人,那梅花簪子被于先生借了去,说是里头藏有什么证据。”
简丹砂虽然神志昏沉,但不会不记得于墨挥的出现,不会不记得于墨挥的相救。
第一次重逢,她有面纱可以遮住脸孔。第二次,她被掌掴掴肿了半张脸。他是否都没有认出?
将来呢,她没了遮蔽,他还会认不出来么?
“好了,夫人一经打扮才真是国色天香,把什么岑夫人廖美人都给比下去。”
“什么?”简丹砂这才恍过身来,发现绣璃不但为她梳了发,还匀脂抹粉点唇画眉了一番。
“夫人没听到么,王爷听闻夫人您好得差不多了,急着想见您呢。王爷的伤还没有全好,不然早就来看您了。”
简丹砂淡淡应了句:“是么。”
简丹砂踏入挥春园的时候,梁劭披着外衣,半倚在卧榻上,一手毛笔,一手书卷。腕上倒还缠裹着,衣襟里也露出一点点绷带,但瞧他动作姿势想来都已好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睇了她一眼:“你来啦。”也不避忌,让简丹砂陪他同坐,加快了手中翻阅的速度。
自从梁劭那日从挥春园离开,简丹砂整整十日没见过此人。此刻望着他认真阅卷的侧颜,荡落着几缕散发,眼帘半垂间,轻轻起伏开合。一时竟有些恍惚。
帝王子孙,都长得若他这般么?
忽听一声轻笑,才觉梁劭已放下了书和笔,正盯着她瞧。
简丹砂不禁感到局促,忙敛了目光垂了头。她的右手却被梁劭拉了过去,就见梁劭定定看着她的食指,目光耐人寻味。
“可还疼?”
简丹砂摇摇头。
“是我疏忽了。”
简丹砂依稀从这轻柔的语声中听出几分怜惜,微微一怔。
“虽说我让你要保全好自己,但我也允过尽力保你周全。如今我算是失信了,作为致歉,我愿意将两年的约期减半。一年之后,你就可恢复自由,得到你想要的。”
“多谢王爷。”这着实是个意外的收获。一根手指头换一年时间,也算值了罢。
简丹砂的目光不自觉也落在还缠裹着的食指上,不意被梁劭一揽掉进他怀里,正要挣扎,听梁劭问:“可有想我?”
简丹砂自然不答,她刚才失声叫了一声,怕门外的守卫闯进来,不敢挣动,只轻轻地说道:“王爷莫要闹了,王爷身上还有伤呢。”
梁劭揽得她更紧,凑上去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又把玩起简丹砂的发束。
“早好得差不多了,不然怎么敢召你来。头几天就是怕忍不住啊。”
有侍女敲门奉茶,被梁劭放了进来,恰能听到这后面的话。简丹砂虽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的,却仍禁不住为里头的意思红了脸。
待侍女走了,梁劭附耳道:“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习惯男人,是不是我之前太顾忌你的感受,做得还不够?”戴着红玉戒的指背抚上简丹砂的脸颊,如拨弄琴弦般,拂过捋过肌肤上细细的纹路,又像是在摩挲一块光润的美玉,直到简丹砂的颈项上清晰地起了战栗的小疙瘩,梁劭才松了手,虽觉无趣,但也知晓不好太过分。
简丹砂连忙爬起裣衽衣衫,手忙脚乱弄着被弄散的头发。
梁劭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狭长的小盒子,递与简丹砂。
简丹砂打开一看,原是那根梅花金簪,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似乎攒在簪头上的一朵朵梅花更小巧些,开得也更烂漫些。
“之前那根里头藏有江博然的书信,只有熔了才能取出,所以我重新打造了一根,比原来的那根做工更好。”说着便亲自为简丹砂簪在发上,还随手替简丹砂绾起碎发。
梁劭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简丹砂转目道:“我听绣璃说,你又帮我安置了个新身份。”
“没错。这次你放心,这个义女是枢密使江州通判江大人亲自允的,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那……于先生那边……”简丹砂到底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梁劭挑挑眉:“我允了墨挥十日的假,让他好好休息,不必操心府上的事。我也试探过他,他应是没有认出你来,你可以放心。虽然你入府不过几天,就出了这样的风波,眼下,薛妃已被剔除出正妃的人选,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王爷你心中到底有何计划,需要我怎么做?”
“等你手指上的伤全好了再说吧,其他的不用多想。”
梁劭养伤期间,上门送礼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礼物堆得比庭院里的假山还高。梁劭人不露面,赏赐却做足,从中挑拣了几份遣人送给各位姬妾。绣璃看着锦盒中的玛瑙人参欢天喜地,简丹砂倒是不以为意,不是她视钱财如粪土,而是她一年后就会离开,这些东西难道还带走不成?
她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戴的每一样首饰、用过的每一件器具,都不是她的。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莫要被眼前的富贵荣华冲昏了头脑。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当日从江南带回的那些见面礼,可还剩下什么?”
“那些珠钗首饰都送光了,绣品还剩一件,那些织锦布匹剩不得两件,也都是几位主挑剩下的。”绣璃记性好,反应也极快。
“可有什么书画、临帖、文房四宝之类?”
“廖美人挑走了一方虢州澄泥砚,还剩一方才是。”
简丹砂见过另一方澄泥砚,雕工精细,但品质就一般了。她索性自己去清查了一番,最后还是择了澄泥砚,又添了一对拳头大的无锡泥娃娃,置在大红金丝的锦盒里,颇为喜气洋洋。
简丹砂带着这两件礼物去拜访温清雅温夫人,原已做好了闭门羹的准备,没想到温清雅的侍女说:“夫人有请。”把她引上了二楼。
就见一名女子半伏在案头,把玩着从锦盒里拆出的一对泥娃娃,竟已出神,经侍女轻唤,才恍过神来。两个人各自行礼,温夫人第一句说的是:“夫人送的礼物,我很欢喜。”指了指案上的娃娃,朝她微微一笑。
简丹砂着实意外。这位温夫人眉淡似横烟,面白若霜雪,下颌微微微翘起,一身青白色的软烟罗,较府内的其他女子是多了几分清冷。但她的声音清嫩,笑容中还带着几分羞涩,连发髻也不怎么齐整,就半披着长发,俨然一个随性的少女。实在与简丹砂所设想的——有些年岁、满腹诗书、神情孤高的女子大大不同。
这无锡泥娃娃原不过是凑数,没想到这温夫人倒是置澄泥砚于不顾,对这泥娃娃情有独钟。
“温夫人客气了。之前温夫人赠我的药膏珍贵,于我手指上的伤很有好处,一对娃娃算不得什么。”
谁想到这温清雅面露困惑,扭头望向侍女:“什么药膏?”
“就是那盒生肌膏,之前夫人听闻江夫人受了伤,不是提过让我等把药膏送去么?夫人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温清雅有些尴尬,喃喃着:“是了,是提过。”
简丹砂当下心领神会,只怕提过的是这些贴心的婢女们,帮她打点这些人情往来,她们的夫人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的伤可都好了?”
“已无大碍。”
随即便沉默下来。两人皆是无话。温清雅把玩娃娃的手不停,目光暗向侍女们睇去,侍女们立刻端上果盆糕点,替温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
简丹砂随意吃了块红豆糕,便告离开。
出了小楼,简丹砂问绣璃:“到底因为什么事,府内上下都把这位温夫人说成是个清高难伺候的人?我看只不过是有些不符年岁的孩子气,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
“温夫人之前曾与岑夫人有嫌隙,有一次,岑夫人请来戏班子邀府内的女眷前去观赏,温夫人也在其内,只是戏班没有请好,大家都看得索然无味,但碍于岑夫人都未曾说过。”
“难道温夫人当面直言了么?”
“当面倒是未说。只是岑夫人这之后再请什么戏班、设什么小宴,温夫人一概都不去,但是其他人设的宴她就去。能让岑夫人高兴么?后来温夫人兴许是听到些什么,索性什么邀约都不去了,愈发地离群索居。温夫人还是个很爱护书本的人,大抵是爱护得有些过了。有一次一名姬妾向温夫人借了本书,还回去的时候书有了些许破损,温夫人当面没有说什么,待没了外人转身就把书给丢了。”
“原来如此。”
这样性情的女子,显然也难担王妃之责。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