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沉默着,百里封挣扎着攀爬过去,这性命当是拓拔月以珍贵丹药护住了心脉,才能够保住,可是气力却远不如往日。 他已将那钥匙取出,此时握着沾染了污泥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吞咽。 狱卒走了过来,看着狼狈吞咽食物,仿佛街边乞丐的秦将,不屑冷笑,复又想起哪位贵人在自己这里受辱,心中又怒又怕,抬起脚来,重重揣在百里封的身上,怒骂道: “不是说不吃吗?!啊?!” “现在吃起来像是只狗一样,嘿,还骨气,这也叫骨气?” “我呸!” 两侧秦军几乎怒不可遏,猛然起身,弄得身上锁链哗啦作响,引得狱卒一阵喝骂。 百里封却未曾反抗,任由那狱卒一脚一脚踹在自己的身上,任由伤势重新崩裂,只是自顾自地将那脏兮兮的食物吞咽入口。 “都说了……” “包子里面要有大葱才行……” 他低笑着。 大秦定北都护府内。 军令一层层上报,其上所言的举动不得不令人心中震动。 可是此地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没有过大动兵戈,都护府内谋臣武将争吵,一方愿为剩余可能存活的大秦铁卒而出兵,而一方则认为此事虽重,却需要斟酌大局。 吵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 无有一人认为为三名可能存活的秦军而出兵讨伐是荒谬之举。 而在北地车师国中。 百里封越发沉默。 可每日饮食送过来,却都吃得干干净净,毫不在意那些食物是变质还是根本就难以下口,整个人宛如顽石生铁。 他在那日之后,再也不曾见到过拓跋月。 唯独那名出身不凡的青年每日都会过来,百里封几乎日日嘲弄,自己的身子上,鞭打刑罚的痕迹越发多,也越发地狼狈,几乎如同濒死。 每日能够隐约听得到地牢之上有走动交谈之声,而且这声音还颇为密集,似乎在这车师国的边城当中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百里封心中有所期冀。 因为他明白,以自己此时的体力和武功,哪怕是已经有了拓跋月冒险送来的钥匙,想要带着两名秦卒离开这边城,也是堪称登天一般的难事。 必须要趁着城中发生某种事情,引得众人视线转移,才能够有那么一线生机。 第七日。 就当百里封的伤势稍有些微好转的时候,黑压压一片的地牢中重新响起了脚步声音,狱卒提灯过来,却不知是来了他的铁牢,而是去了另外两名大秦铁骑的铁牢当中,将那幸存下来的两人带出。 百里封心中下沉。 正当他以为自己等人还没有能够寻到离开的机会,便要迎来末路之时,那狱卒以钥匙把他这个铁牢也打开来,没有把他带出,反倒是将另外两名秦军也扔了进来。 略有些年迈的老狱卒带人将那两名秦军将士以锁链连接到两边备用的巨型铁球之上,又带人将百里封脚下锁链咔擦一声弄断,那狱卒嘿然笑着挥了挥手。 自后走出两名高大的胡人,一人一边,握住了百里封的手臂。 百里封神色沉静,未曾反抗。 任由那两人将自己抬起,却是直接将他四肢拉开悬在墙上,看似是没有了锁链捆缚,轻松了些,实则更是无时无刻不受到折磨,反倒更是磨人。 可是当那两人将他的手腕绑在墙上铁环上的时候,百里封却微微一怔。 那胡人所用的竟然不是铁链牛皮,而是粗壮的麻绳,这种绳索若是捆缚得严实,也会令他无法发力,可是这次分明弄得颇松,他挣扎一番,绝对能够令双手挣脱开来。 百里封看向那两个胡人大汉,并不能看得出什么不同之处,只是在他们额上以青色织布缚着一块圆石,和其余不同,那为首的老狱卒站到百里封的面前,笑道: “百里将军可舒服?” 百里封神色未变,只是笑道: “舒不舒服,不如老头你亲自上来试一试?” “或许你会比我更舒服。” “或者你让我来给你绑,我保证会让你很舒服的,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似乎有些忍不住,大笑出来,另外两名秦军亦是大笑,令那数名狱卒面色都有些难看。 老狱卒神色微变,吐一口唾沫,冷笑道: “你们死期将近,也还敢嘴硬。” “若非三日之后,我车师国贵女要与北匈联亲,你们如何还能留下性命到现在?等到三日之后,大婚完毕,我二国永结为好,立下盟约,就拿你们祭旗!” “今次将你们放在一起,也只为了空出些人手,让这大典更为浩大。” “不要以为能够有生路,我们走!” 老狱卒呸了一口,带着人转身出去。 百里封脸上的微笑凝滞。 他们三个半废的秦卒想要逃出去需要边城发生大事。 三日之后,贵女联姻。 赫连郅支若要大婚,必然要有北匈王室在场,这绝无可能,也即是说,所谓两国之欢好,所谓盟约,不过是强逼,所谓的贵女联姻,也不过是做妾。 百里封的牙关紧紧咬住,遏制住自己不要喊出声来,可身躯却还是控制不住在微微颤抖着,心脏在不断抽痛,痛到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两名秦军抬眸,看到那冲阵而来,已经能看得出未来风姿的将领头颅低垂,黑发散乱,整个人如同受伤之后,舔舐伤口的孤狼。 大秦都护府中,争端终于已经结束。 战马开始集结,一柄柄大秦战刀拔出刀鞘,缚在腰间。 ………………………………… 三日时间,不过须臾转瞬。 车师国的边城原本是为了防备他国兵锋,自然不是繁华之所,虽然没有办法和大秦的都护府相提并论,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肃杀的地方。 可在今日里,这地方却已经一改往日的模样。 兵马虽然依旧驻扎,可这城里,却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红色令人心中喜欢,城中之人大多未曾见到如此的景象。 唯独一些去过大秦,见识广博的游商能够认得出来,这根本就是不是拓跋氏的婚嫁习俗,反倒像是大秦那边儿的。 据称为了这一次的婚事,整座边城的红色绸缎布料竟已经被卖空,可见其奢侈。 可是,这嫁娶分明是拓跋氏和北匈的事情。 却又为何要用大秦的风俗,奇哉怪哉。 唯独些许知情人想破了脑皮,猜测或许是那位贵女毕竟是在大秦求学数年,对于那一个强大的帝国有所孺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今日最为繁华的地方。 身穿戎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阁楼之外,神色沉凝,左右侍女看到那人面目,神色恭敬行礼,却被其抬手止住动作,没能开口称呼出来。 男子朝后摆了摆手,那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又行了一礼,自行安静退下。 中年男子在门口沉默着站了许久,还是推门而入。 屋子是拓跋氏的风格,可是里面装横却又有很浓重的大秦味道,大秦威压天下,不独以武力,其余国家皆以能言秦语为荣,贵人家中装饰也大多仿照大秦世家风格。 在桌前铜镜之前,坐着一名少女。 依旧是身穿红衣,看上去却要比起平素的一袭红衣更为热烈,眉心有如火装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男子沉默了下,只是缓声开口,道: “月儿……” 拓跋月已经自铜镜中看到了男子,起身行礼,模样神色依旧沉静,轻声道: “武叔父。” 被她称之为叔父的男子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少女,或者说已经不能够再以少女二字称呼的拓跋月。 一身大秦的红色嫁衣,面上多用红色的胭脂,便令这位素来以英气过人出现的少女多出许多明艳的味道。 她曾是拓跋氏的明珠。 今日也将会是这整座边城中最耀眼的女子。 男子沉默了下,开口道: “这次是委屈你受苦了。” “可是……” 拓跋月开口打断他,敛目,轻声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 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够看得到幼年时候所看到的一幕幕血腥杀伐。 这天下何曾有过真正的太平,并入车师国之后,罕有数年太平日子可享,可是国主甍,朝堂大乱,眼前的中年男子未能不让这国家崩溃已经用去了全部的心力。 而今的时代,若不攀附大国,几乎难有所谓太平日子,每个人都在刀口舔血,正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了当年的惨痛,所以对这来之不日的宁静才会如此在乎,才会拼尽了全力,来维持住这种宁静。 拓跋月抿了抿唇,轻声道: “我知道的。” “只是叔父,你也要明白,大秦虽在中原,离我车师较为远,可是当今皇帝是天下明主,而北匈那边亦有雄主,两国相争,必有一战,我们不知能不能避开。” “可是,北匈薄凉而酷,远不如和大秦相交。” 中年男子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笑道: “这便是你对我的谏言吗?” 拓跋月想到当年前往扶风学宫求学之前时候对这位叔父所说的话,轻轻笑了一声,颔首道: “是啊,第一次的谏言。” “也是最后一次。”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了这阁楼,在楼下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回身看了一眼那如火楼阁,转过身去,大步离去,再没有半点迟疑。 今日是车师和北匈盟约暂定之时,他马上就要前往大堂。 大势所迫,他自己也不得不如此行为。 大秦和北匈,总要选择一个方向,国家混乱而大秦远,北匈近,何况北匈已经趁机派遣了使节队前来。 他已没有了选择,没有,看似是有许许多多的选择,可是天下大势早已替他做出了选择,无论如何,只能如此。 拓跋月看着那中年男子离去。 身披红衣,看着外面尚且还是祥和的车师边城。 处处可见张灯结彩,她现在是在边城军营当中,放眼可以看到的每一座建筑檐角下都悬了金色铃铛,铃铛下悬挂着如同火焰般的绸缎,那火红的模样盈满了她的视线。 若是等到今夜到来,这车师边城,恍惚间也就变成了大秦扶风郡。 她恍惚了一下,抬手按住身上的红色嫁衣。 这身衣服是她按照大秦之礼,自己学着绣的,身为北地大族之女,她向来不喜红妆,唯爱刀剑烈马,学这个可是花费了好多功夫,自己的手指也吃了许多的苦头。 拓拔月微微笑起来,双眸看着天高海阔。 往后君在天南,我在极北,但是至少今日,要能够让你看到这嫁衣如火…… 以此嫁衣如火,送君归秦。 有风自西来。 金铃悠然响起,其音清越,金铃下面的红绸狂舞,烈烈如火。 拓拔武下了楼阁,直往盟约签订之处行去,面色沉凝,在那大殿前顿了顿,深吸口气,随即便推门直入,所见者有一人穿战甲锦袍,神色从容隐有桀骜,为北匈大将悉勿祈,见到他也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而另外一名胡人模样的武者却极为恭敬,抬手抚胸,躬身致意。 拓跋武抬眸横扫,却未曾看到那位颇为阴翳的赫连郅支,眉头微皱,心中略有些不愉,那名蓄着胡须的胡人武者行了一礼,脸含歉意道: “非常抱歉,拓跋大将军。” “殿下他今日有些私事要做,在下未能寻到他,还请宽恕一二。” 悉勿祈皱眉,冷笑道: “没有他也不是不能签订盟约。” “拓跋大将军,你应该不像是南边那些秦人一样,这么拘泥于这些无所谓的事情罢?哈哈哈哈……” 拓跋武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沸腾的怒火压制住,同时清晰地体会到了国弱之苦。 国弱则无民。 国弱不成国。 他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理智和镇静,未曾因而失态,抬手虚引,缓声道: “请……” …………………………………… 百里封数日一直都被高悬,身上伤势似乎都有所加重。 他虽然是个不差的武者,可是本来就身受不轻伤势,这么长时间里面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全凭借拓拔月救他所用的丹药续气,气息则已经开始有所萎靡,这一日来连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狱卒来这里了。 连两名秦军都有些支撑不住。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