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血染刀剑风沙里【五】-《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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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开始剧烈的颤抖。

    好似儿时的夏夜,听了个鬼故事后做起了噩梦一般。

    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

    众人口口相传之后,难免会添油加醋一番。

    小孩子虽然害怕,但也知道那并不是真的。

    就这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震北王上官旭尧的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滑至下颌处,又与汗水混为一体。

    终于,他睁开了眼。

    四下里已经开始发黑。

    震北王上官旭尧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过于用力的闭眼太久,他已分辨不清是自己看不清还是光线不够充足。

    揉眼并没有让他觉得四周清晰了多少。

    但高仁的身影却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和他出刀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双臂仍旧是张开的。

    无论是两边肩膀的高低差,还是他手中拿算筹的姿势,亦或是耳朵上夹住的那两根,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高仁就像是个木偶一般,呆呆的渡过了震北王上官旭尧闭眼的时刻。

    震北王上官旭尧的眼神急速的在他身上搜寻着自己飞刀的下落。

    即便是在极度昏暗的光线中,他仍然在高仁右边的肩头处看到了一星亮点。

    他出手的飞刀,正好扎在了高仁右边的肩窝里。

    入肉只有二分。

    轻飘飘的挂着。

    随风止不住的颤动。

    “你赢了。”

    高仁说道。

    手臂却不放下。

    “你为何没有抵挡?”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因为我挡不住。”

    高仁很是坦然的说道。

    “但你却能切断我和它之间的联系,所以你定然是可以挡住亦或是躲开的!”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高仁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看插在自己肩窝里的飞刀。

    插的不深,但血出的极多。

    已经把他的衣裳染红了一大片。

    顺着衣裳纺织的脉络,呈现出一个蛛网的行装,又像是一颗布满血色的眼球。

    和先前看到的那火烧云的边缘之处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会如此了,所以才不躲闪也不抵挡。”

    震北王上官旭尧看着高仁衣衫上被鲜血晕染出来的图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没想杀我,不是吗?”

    高仁反问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不知给如何回答。

    在出手之前,他的确是有些恻隐之心,本以为自己压制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高仁看破,并且在飞刀上表现了出来。

    “它越是与你心意相通,便越会如此。你这飞刀,已经不是死物!”

    高仁说道。

    说罢满是欢喜的看着自己的肩窝,仿佛受伤流血与他毫无关系,插在他肩窝里的,是一件极为珍贵华美的艺术品。

    “不过……虽然你没有杀我,但我却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的!”

    高仁说道。

    他把左手中的刀在了地下,又把胸前衣襟中的算筹全部掏出来,也丢在地下。

    最后用左手把自己肩窝里的飞刀拔了出来,看着震北王上官旭尧展颜一笑,随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的心口处猛地插了进去,却是一点儿都没有露在外面。

    “咳咳……”

    高仁咳嗽着,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整个身子弓成了一只大虾米的样子,费劲力气想要重新站直,但尝试了好几次后,却都已失败告终。

    “我能感觉都这里就是你最开始瞄准的位置,现在你能感觉到了吗?”

    高仁一边咳嗽着一边问答。

    震北王上官旭尧眯起了眼睛。

    心中那久违的和自己飞刀的联系骤然之间恢复了。

    他能感觉到,若是自己摒弃了一切杂念而出手的话,无论是位置,角度,还是力度,都和高仁方才插进自己身体里的位置,角度,力度,不差分毫。

    他拼命直起了身子,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痛苦儿剧烈的抖动着,但他还是站直了,并且挺了挺他那不大宽阔的胸膛。

    飞刀还插在他的心口中。

    不过距离要害稍稍偏差了些微,所以高仁还活着,还能喘气,能说话,甚至还能微笑。

    “这样又是何必?”

    震北王上官旭尧不忍的问道。

    “这才是你原本的想法,我只是帮你完成了愿望罢了。就像我前面对你说的,希望能给那些普通人一个平等的机会而已。”

    高仁说道。

    他看了看地上的算筹,目光中闪烁着希翼之色。

    似是想要把他们重新捡起,收好。

    但很快,他便放弃了这种念头。

    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弯下了身子,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震北王上官旭尧双唇微张,却又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犹豫再三,叹了口气之后,扬起手,用劲气把那柄插在高仁心口处的飞刀吸了出来。

    “噗”的一声。

    飞刀立体。

    一股粗壮的血柱飚射而出,径直喷涌到震北王上官旭尧的脚边才落地。

    不过空气中却没有什么血腥味,都被风吹散了。

    地面上的新鲜未干的血迹,也被蒙上了一层沙土,黯淡了下来,看上去散发着一种极为陈旧的黄。

    “你说得对,我不想杀你……即便是按照原定的轨迹出刀,我也不想。”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掏出一方手绢,仔仔细细的把飞刀上粘连的血肉擦干净后随后一抛,落在地上正巧盖住了那一大滩血迹。

    高仁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想要说话,奈何喉头间都是淤积的血水。

    故而才会被自己所呛住。

    “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有劲气托起散落在地的算筹,凌空悬浮在高仁面前。

    “不早了……不早了……”

    高仁收起了算筹之后摆手说道。

    言毕竟是踉跄着身子,想要迈步离开。

    “你要去哪里?”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找个地方睡一觉。”

    高仁拼命勾起了嘴角,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是笑着的。

    “失血过多,你会一睡不起的。”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那对你而言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高仁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皱了皱眉头,很显然他并没有理解高仁话中的意思。

    “你不想杀我,但若是我一睡不起,这条命也就不会算在你的头上。自是一举两道,成就了你,也成就了我。”

    高仁解释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着实想不明白,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好成就彼此的,但高仁这么说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你的同伴呢?难道你要抛弃他吗?”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他刚对高仁有了些许的敬重,可是看到他抬腿就走的坚定,顿时又觉得这人过于冷酷到近乎没有了人性。

    “你是说靖瑶?”

    高仁停下了脚步反问道。

    “就是那个劫夺了饷银的草原人。”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他不是我的同伴。”

    高仁说道。

    “最多和你我一样,也算是互相成就吧……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高仁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嘴,接着说道。

    喉咙里的血腥味仍然冲击着他的鼻腔,让他时时刻刻的都能闻到一股子腥咸。

    “饷银究竟在哪?”

    震北王上官旭尧闻到。

    一切的开端,就是那批边军饷银。

    眼见尘埃即将落定,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我带你寻回饷银,你可会放我离开?”

    高仁问道。

    “方才你要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挽留。”

    震北王上官旭尧笑了笑,轻松地说道。

    “虽然我想变成一棵树,但并不代表就是现在,相反的,我希望这个时间越晚越好!”

    高仁说道。

    随即朝着老板娘客栈旁的那一片窝棚区走去。

    鲜血已经从他的胸膛蔓延到了腿脚。

    高仁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在地面上印出一个有些残缺的血脚印。

    由于身高的关系,他的步频不快,步幅很小。

    震北王上官旭尧跟在后面只得缩着脚走路,生怕一不留声就超过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的小心翼翼,但心里隐隐觉得,走在他前面就是一件极为不好的事情。

    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窝棚门口站着数道人影。

    他们都是靖瑶从草原带来的部下。

    这些人对高仁没有任何的尊敬,靖瑶不在的时候,更不会听从他的吩咐安排。

    待高仁走近之后,他们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位陌生的面孔。

    似是先前在哪里见到过,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毕竟在这矿场中除了对自己的部公靖瑶能够全然放心之外,就连高仁都有可能化为死敌。

    高仁冲着领头的吹了声口哨。

    只见那人刚皱起眉头,右手扶住刀柄,对着震北王怒目而视,正要问话时却忽然向后倒去。

    闻声赶来的众人见状纷纷拔刀,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自己的弯刀完整的出鞘。

    “砰砰砰!”

    转眼间,十几个身形壮硕,身经百战的草原人便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片。

    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脸上的面色也还算是安详。

    震北王上官旭尧用精神感应了一遍,发现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了脉搏……

    “饷银就在这间窝棚里……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用银子铸成的。”

    高仁抬手指了指说道。

    神情忽然变得极度疲惫。

    好似精气神一下被抽干了大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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